让林府之人说她们去了余杭还是周氏的主意,几人从苏州出发,不去余杭,反而是绕着太湖行。
天街小雨润如酥,太湖笼着轻雾,让人瞧不清它的全貌。
来到太湖,自然是要吃太湖三白的。
林清嘉最喜欢的就是太湖银鱼,鸡蛋打碎了与小小银鱼一起,撒上切碎的葱花,薄薄摊成了鸡蛋饼,鸡蛋的香气与细腻的银鱼肉在舌尖绽开。
泛舟太湖,甚至周芸也用了些酒,喝得有些醉了也不说话,先是笑着撑腮,头一点一点,之后趴在小桌上闭着眼。
林清嘉让绿衣照顾母亲,自个儿出了舱,坐在舟尾。
船夫手中的摇着橹,小船轻快地在太湖之中滑行。
兴致来了唱了一首曲,在太湖上荡漾开来。
就连歌声也带着缥缈的味道。
这景致如画,可惜画只画得出这□□,却记不住那歌声。
手里捧着莲叶,手指捻着莲叶就滴溜溜转动着,吹着太湖的风,一切美好的似幻境似的。
林清嘉有时候侧头会看看周芸是不是还趴在小桌上,生怕这一切都是梦。
幸而,这不是梦。
在太湖耽搁了一天,之后就到了常州。
常州与余杭可谓是南辕北辙,就算是赶过来也要两天的时候。
越往北上,便越是与魏邵和相差的远了,每每想到这里,林清嘉心中都十分愉悦。
从五月的天若是晴朗的时候便有些热了,林清嘉也换上了轻薄的衣裙。
自游历太湖开始,两人就换了装扮,不再做男儿的装扮。
若是扮作男儿,行医就不大方便了。
林清嘉的那点小痣太过于明显,用脂粉遮了小痣,每日里上些鹳子膏,让肤色暗淡些。
所谓是一白遮三丑,若是肤色暗沉起来,便少了动人之姿。
江南多雨水,她们不急着赶路,雨若是下的大了,就在客栈之中听那雨潺潺。
或是细细密密如牛毛的雨,或是瓢泼大雨,听得青瓦被雨滴得哗啦啦作响,周芸捧着医书或是皱眉或是眉开眼笑看着书,而林清嘉通常会作画。
恬然自得,更觉心境精益。
林清嘉搁笔的时候想到了师傅,盼望他勿要松懈,以免早早就被自己赶超。
在常州滞了三日,天终于放晴,一行人继续上路。
往前一百多里就是前朝古都金陵,金陵是热闹繁华之地,林清嘉与周芸就定下在金陵多玩上几日。
马车行驶在官道上,忽的就停了下来,是有人拦马车。
“怎么了?”周芸撩起了幕帷,就见着从马背上滑下来一个小丫头,她屈膝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不顾地面上的湿滑,对着周芸叩首,“我家小姐从马上摔了,求夫人借马车一用,送我家小姐入城。”
林清嘉此时也透过窗看了出去,骑着马的是红色骑装之人,见着林清嘉的打量,对她略一拱手。
长眉斜飞,双眸有神,若不是胸前的微微隆起只怕会让人当做是男子。此人女生男相,这一身火红的骑装衬得她英姿飒爽,多了利落之美。
周芸当机立断说道,“告诉我们怎么走,去接人。”
“明红你上马车,我带路。”马上的女子不仅仅是女生男相,就连声音也是低沉,对着周氏拱手,“多谢夫人。”
周氏对着车夫嘱咐了几句,就让丫鬟上了车。
询问之后很快就知道了是什么状况。
前些日子金陵也是淅淅沥沥下着雨,让人心里头下的是烦闷,这群贵女就约着到郊外的马姑娘家的别院里头,这马家别院占地极广,因马家公子好马,这别院养了好几匹马,她们就赛马起来,平日里也是偷偷在这里赛马的,无一桩事故,没曾想今日里出了意外。
因为刚下过雨,泥地有些湿滑就有马失前蹄。谢家姑娘没抓住缰绳,在马扬蹄的时候从马背上滑落下来,众人一声惊呼,就见着她在地面上翻滚,最后额头碰到了一块儿石头,闷哼一声昏厥了过去,还隐隐可见石头上残留的血迹。
马车送了闺秀们过来,都已经回了城。有的胆小的当即就吓得哭了,骑马的那个是贺家姑娘,性子爽利,提出不能轻易地挪动谢家姑娘,骑马带着谢家姑娘的丫鬟到官道上,看看能不能借一辆马车,把谢家姑娘送到城里去瞧一瞧。若是没有遇上马车,就索性入城,去城里头请了大夫再赶到别院里头给谢家姑娘看诊。
这个叫做明红的小丫鬟吓得够呛,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眼眶发红就是不敢哭出声。
林清嘉知道,若是谢家姑娘真的出了大事,丫鬟自然会被连累,所以心里头揪着。
周芸细细思索,林清嘉见着明红要开口,扯了扯她的手,对她摇摇头,“我娘是个女大夫,她在想有没有能够用得上的药。”
女大夫?!
明红从未听过这般动听的声音,拼命捂着嘴,若不是怕打搅到了周芸,恨不得立即给她跪下。
颤着嘴唇,好不容易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此话当真?”
“恩。”林清嘉应了一声。
明红在心里头念着佛号,忍了许久的眼泪啪嗒一声就滴在了捂着嘴的手背上。
马车跟着那贺家姑娘的马行着,走了约莫一刻钟的时候,马车的速度渐渐放慢,应当是要到了。
“马车来了,马车来了。”有在别院门口候着的,见着林清嘉一行的马车就欢呼出声。
周氏先下了马车,贺家姑娘看到被绿衣搀扶着明红下了马车,眉心轻皱着,再细看,见着明红哭得一塌糊涂,眉心死死拧着。
贺茹见着明红失态,自己不能失态,对着周氏与林清嘉说道,“夫人与小姐不如在院子里小坐,我让人铺上一层褥子,再把谢家姑娘抬上马车。”
“不必。”周氏开口说道,“谢家姑娘在哪儿?”看着贺家姑娘,镇定说道,“我就是女大夫。”
周芸的话激荡起千层浪,诸位闺秀反应不一。
有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的,“女大夫?!不会?!”
有心中一直悬着,不敢落泪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太好了,萌欣有救了。”
有庆幸的,“借马车居然借到了女大夫的马车,阿弥陀佛,真的是老天保佑的。”
最沉稳的就是那位贺茹,听到周氏的话,此时眉峰也舒展开,显然为这个消息感到开怀,“那就劳烦大夫了,请。”
周氏与林清嘉一行就跟着贺茹行着,到了赛马之地,发现地上铺着厚重的褥子,一位姑娘躺在褥子上,面色苍白,正是谢家姑娘。
女子的鬓发散乱,手不自然地放着,林清嘉瞧得出应当是伤着骨头了。
面颊上有一道浅浅的血痕,用了药不会有什么大碍。
目光落在了头下一小块的血痕上,最要紧的只怕就是头了,另外不知道五脏六腑有没有受了暗伤。
“这样处理很好。”周氏在路上问了谢家姑娘是如何掉落马的,猜到她胳膊只怕是骨折了。
伸手翻了谢家姑娘的眼皮,探了她的呼吸,周氏一点点捏着谢家姑娘的头,还有身子骨,昏厥过去的谢家姑娘被这样动作也好似十分不舒服,从鼻腔里小小的溢出呻吟声。
林清嘉注意到那位马家姑娘每当周氏捏过一次,谢家姑娘发出了呻吟声,她的面色就白上一分。
“我娘的医术很好。”林清嘉到了马家姑娘的身旁,“她这般一点点看,才知道伤到了那里,要紧不要紧。”
马家姑娘露出感激的笑容,“谢谢。”又有些忧心,低低对着林清嘉说道,“要不要紧?”
林清嘉看着周氏的动作,并没有说话。
贺茹说道,“天澜,你要不要回房休息,你脸色不好看。”
“总要知道萌欣的身子我才放得下心。”马天澜说道。
“就要好了。”林清嘉忽然说道。
此时周氏已经把谢姑娘的周身捏过了一遍,周氏再摸了谢姑娘的脉搏,“不碍事的,只是胳膊断了,头没什么大碍。醒了之后,只怕有些头晕,人不大舒服,不过没什么大碍。”
马天澜,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身形就是一晃。
周氏见状对着林清嘉说道,“嘉嘉,你先把人扶进去,若是有不舒服的,吃点红景天定神丸。”
“是。”林清嘉点点头说道。
周氏再对贺茹说道,“让力气大的先这样把人抬入到房里,我给谢家姑娘上药,正骨。”
“是。”贺茹说道。
见着马天澜不想回房休息,贺茹就说道:“别最后萌欣没事,你病倒了,屋里头的那一群也揪着心,你去堂中和她们说一声不必忧心。”
马天澜咬着唇,最终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