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丰明白王越的意图,这是想更进一步。
昔年,王越在永宁县担任县令的时候,虽说出仕,只是碍于家族需要有人站出来扛旗。所以,王越去了地方上担任县令,却是得过且过,没有太多的追求,有些躺平的感觉。
经历了一些事,王越有了改变。
他是王家嫡子。
更是王家掌舵人王棠的儿子。
他享受了王家的一切,自然要扛起王家的大旗。所以如今的王越,有了政治上的诉求,希望能治理好地方立下功绩。
林丰没有急着回答,思忖一番,开口道:“兄长,你要在威武郡发展地方,依我看,单纯的治理很难。威武郡地处偏西,地理环境更差一些,发展农业很难。”
“我给你的建议,是全力发展威武郡的商业。”
“第一,借助威武郡本身的地理环境优势,发展地方上的瓜果类,运到其余地方贩卖。亦或者,晒干成果脯兜售,这个是一个方面,把威武郡打造成一个水果之乡。”
“第二,发展战马生意。姑臧县西面的飞马寨,我得了陛下的同意,改飞马寨为飞马牧场,大规模的养马。飞马寨的寨主卢飞天,昔年他父亲卢景阳被流放,卢家不得返回咸阳。”
“陛下如今,已经既往不咎。”
“卢飞天主持飞马寨,他擅长养马,虽说飞马牧场本身,是归属于朝的,你无法插手。但飞马牧场外围的一些生意,以及牧场供应的所需,你可以着手切入。”
“第三,发展其他各行各业,不论是盐业,亦或是茶叶、布匹等,都可以介入,使得更多人在姑臧县来做生意。在姑臧县做生意,就等于在威武郡做生意,这是一码事。”
“第四,除了商业外,农业上也不能放松,还是要进一步开垦地方,尽可能耕种土地,种出更多的粮食。”
“你交给朝廷的答卷,无外乎两方面,第一是威武郡的粮食产量,第二是威武郡的田赋和商业发展。两方面都出了成绩,你治理地方就变得轻松。”
“当然,做官也是做人,在政务处理妥当的前提下,也讲究为人处世,我相信这一点难不倒兄长。”
林丰一直认为,王越治理地方,不会有多么难。
原因很简单,王越有背景。
在地方做官,讲能力也讲背景。不可否认的一点,那就是同样的两个人都有能力,在这一基础上,有背景的人施政会容易很多,尤其王越这样的人。
出身王家!
王家嫡子!
父亲是户部尚书!
叔父是大秦骠骑将军。
这样的一个出身,在地方上做官,敢使绊子的人很少。
所以你有想法有抱负,在施政的时候,再讲究一些方法和手段,会无往而不利。相比于寒门出身,一无所有的士子,简直不要太轻松。
王越听完,眼神愈发的明亮,拱手道:“贤弟一番话,给我解析得清清楚楚。我如今,知道该怎么做了。我治理威武郡有了方向,必定能取得成效。”
林丰笑道:“那就好。”
王越端起酒樽喝了一杯酒,心下欢喜。
在这时候,一阵脚步声传来,高小鱼进入,禀报道:“侯爷,李东山前来拜访。”
林丰想了想,吩咐道:“既然来了,就请过来!”
“喏!”
高小鱼转身下去。
崔元屠提醒道:“侯爷,咱们私下里喝酒吃饭,你不去客厅见客人,反而请李东山来,是否会有些不妥当?万一,李东山认为不尊敬他,乃至于是故意羞辱他,可就不好了。”
“虽说侯爷不惧李东山,但小鬼难缠啊。惹到小人,他私下里暗中捣乱,那就麻烦了。”
崔元屠脸上有担忧,说道:“是否换一个方式见他呢?”
林丰自信道:“放心,李东山这个人极为聪明,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而且今天的日子不一样,我喜得麟儿,庆贺理所应当。他来了,请他一起喝一杯酒,也是对他的亲近,他明白的。”
“也是!”
崔元屠笑着回答。
林丰得子。
这本就值得庆贺。
时间不长,李东山进入,这一瞬间,林丰、王越、桓肃之和崔元屠都起身迎接。虽说他们不惧李东山,好歹李东山是凉州长史,暂代刺史行事,官职高,礼节还是得有的。
李东山目光一扫,脸上挂着笑容,笑道:“林侯爷,叨扰了。”
林丰道:“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巧今天,我刚得到黑冰台传信,内子生下一子,我正设宴饮酒庆贺。李刺史来了,正好坐下来喝两杯。”
李东山听得眼前一亮。
李刺史!
这是林丰对他的称谓,可见他还是有一些机会的,林丰才会这样称呼。更何况,他处处尊敬林丰,处处配合林丰施政,只要林丰不反对,朝廷安排他接任刺史,那是极为可能的事情。
林丰刚才提及,黑冰台传信说林丰的妻子生了儿子。
黑冰台传信。
这是重点。
黑冰台是直属于皇帝的情报机构。
偏偏,是黑冰台传来的消息,可见皇帝对林丰的信任,简直没边儿了。李东山也知道,林丰的妻子,是太子的女儿,是大秦的公主,这样的一个身份,林丰请他喝酒,这是他向林丰靠拢的机会。
李东山念头转动间,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他脸上挂着笑容,主动道:“恭敬不如从命,既如此,在下便厚着脸皮讨一杯美酒。唉,来得匆忙,也不知道侯爷喜得麟儿这事,否则,自当略被薄礼才是。”
他坐下来,端起酒杯道:“侯爷,我自罚三杯,请。”
他拿起酒杯,咕咚咕咚接连喝了三杯酒。
李东山没有背景,就是一个普通的士人,光靠他自己,想要立足凉州都有些困难,更别说进入中枢做官。如果有林丰在背后支持,便不一样。
恰是如此,李东山才如此迫切。
林丰看着李东山的姿态,心中一笑,他知道和李东山的关系是利益来往。
这是很正常的。
利益的驱使,才能使得李东山配合。
林丰喝了一杯酒,聊表敬意,便摆手指着王越,介绍道:“李刺史,王太守是我兄长,他是什么情况,你应该有所了解,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了?”
李东山道:“知道,知道,在下明白的。”
王越是王家人。
这事儿李东山早就知道。
林丰道:“王兄一贯行事实诚,他到威武郡来任职,是要做出一番事业的。同样的道理,李刺史想成为真正的封疆大吏,也需要在代刺史这个职务上,做出一番政绩来。”
“今年开始宣传摊丁入亩,到明年真正实施,要在凉州征收田税。这事情,便是你和王兄的机会。大秦各州各郡,都要征税。那么第一年的征税,也就至关重要。”
“你们把事情办妥了,对你们都好。当然,治理地方又是另外的事情。总之,你们多联系,把凉州治理好,把威武郡治理好。”
李东山听得一下激动了起来。
这是人脉啊。
没有林丰这一穿针引线,王越会搭理他吗?
不可能的。
双方没有什么来往,李东山急吼吼凑上去,那是会让人笑话的。
李东山心下感激林丰,连忙道:“侯爷放心,在下会时常拜访王太守的。”
他又看向王越,拿起酒杯道:“王太守,一切尽在这一杯酒当中,王太守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我自当全力相助,请。”
他仰头一饮而尽。
王越知道林丰这是给他牵线,毕竟王越不擅长这方面的交际。
有林丰的话,就好办多了。
王越拱手道:“李刺史,还请多多照拂。”
李东山谦虚着回答,他虽说官职比王越更高,可他和人家王越身后的王家比,就是一个渣渣,差得太远了。
所以,得把关系搞好。
林丰又接过话,看向桓肃之,介绍道:“李刺史,这是我结拜兄长桓肃之,晋国名士,昔年晋国丞相桓禹嫡孙。他是受我的邀请,来大秦出仕。姑臧县摊丁入亩的改革,兹事体大,是大秦国策,所以他才跟着我来了,助我一臂之力。”
李东山听得头皮发麻,又来一个有大背景的人。
王越是这样。
桓肃之更是这样。
桓肃之还是晋国丞相桓禹之后,李东山是知道桓禹的,这是昔年晋国的名相,权倾一时。
李东山连忙拿起酒杯,行礼道:“见过桓先生,桓先生,请!”
桓肃之回礼道:“请!”
他喝了一杯酒,心下对李东山的印象,更多是觉得李东山能屈能伸,而且也善于说话。李东山对他的称呼,不是称呼什么官职,以先生称呼,这是对他的礼敬。
林丰摆手指着崔元屠,正色道:“李刺史,这是崔元屠,是我的叔父。昔年,崔叔在家父的军中,担任军师一职,更是军中主簿,掌管军中后勤、军务,是家父军中的大管家,他也是家父的挚友。他自夏国来,助我一臂之力。”
嘶!
李东山听到后,又倒吸一口凉气。
林丰的家世,李东山自然知道,林丰父亲是夏国战神林元忠,将门世家。
崔元屠能作为林元忠的军师,可见其能力。
这样的人,不得了。
崔元屠如果乐意,到了大秦随随便便都可以出仕做官,能在军中担任要职。可是,崔元屠在林丰的身边做事情。
这里的每个人,都不简单啊。
李东山心中更是敬畏,但更多的是欢喜,因为林丰逐一介绍,便是认可了他。他如今搭上林丰的这一条线,这是绝对明智的,这就是他的资源。
李东山无比的欢喜,连忙站起身。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坐着,双手合拢,揖了一礼道:“见过崔先生。”
崔元屠起身回礼道:“李刺史言重,当不得如此。”
李东山却是摇头,他拿起酒樽,郑重道:“我敬李先生一杯酒。”
崔元屠也是回敬。
两人这才坐下。
李东山脸上满是感激,又看向林丰,他的心态比先前更谦逊了一些。
林丰看在眼中,心中一笑。
这也是他的目的。
要让李东山为己所用,不仅是利益的驱使,还要让李东山清楚林丰的实力。
林丰搁下酒樽,言归正传道:“李刺史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李东山面色一肃,郑重道:“林侯爷,是涉及到高昌国使臣的请求,所以我来征询您的意见。”
林丰道:“怎么涉及到高昌国的使臣?”
高昌国远在西域,之前有高昌国的商人马伯雅到姑臧县来买盐。因为安归迦的缘故,马伯雅最终买到的盐也是天价盐。
马伯雅回去已经有一段时间。
莫非,是马伯雅的影响?
林丰的内心,心念急转,思考着这一事情。他对西域各国,没有什么好感。这些西域各国的人,有利益的时候,就急吼吼的上来蹭。没有利益的时候,他能转眼舍弃你,乃至于攻伐你。
这些人,畏威而不怀德。
都是利益熏心之辈。
等大秦彻底强盛起来,林丰甚至要建议皇帝,扫荡西域,灭掉西域诸国。
李东山正色道:“林侯爷,事情是这样的,高昌国有使团进入凉州,要去咸阳觐见陛下。他们具体是为了什么事,暂时不得而知。不过对方一进入凉州,就先一步安排人到刺史府来通报,说抵达姑臧县后,希望拜会侯爷,让我牵线搭桥,询问一下您的意见。更多的消息,我也不知道。”
林丰更加的好奇。
高昌国使团的任务是出使咸阳,可途径凉州却要专门见他。
为了什么?
为了莲华山盐吗?
有这个可能。
林丰问道:“李刺史,高昌国的使团,预计什么时间抵达?”
李东山回答道:“预计再有三天,因为对方只安排了一个人来请求。我曾询问高昌国使团的人,到底要做什么,对方一问三不知,没有办法了解清楚。”
林丰道:“无妨,那就见一见。我倒是期待,他们要做什么。”
李东山道:“侯爷,高昌国的使团如果跋扈张狂,不必给任何面子。这里是大秦,不必怕他们。”
林丰笑道:“本侯明白。”
“来,来,饮酒。”
林丰端起酒杯,遥敬李东山。
有李东山的加入,喝酒的气氛更是热烈,一场酒宴宾主尽欢。等李东山、王越离开后,书房中只剩下崔元屠和桓肃之两人,他们虽说有些微醺,脑子却依旧清醒。
崔元屠道:“侯爷,高昌国使团来,得小心一些。牵扯到了两国的邦交,那就麻烦了。”
林丰道:“崔叔放心,我明白的。虽说大秦比不得夏国、晋国,然而西域的小国,还得看大秦的脸色。我也好奇高昌国使团来大秦,到底是为了什么。”
桓肃之道:“如今,我们静观其变就是。,等对方到了,观其行听其言,自然就明白。”
几人商量一番,便各自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