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县令,这恐怕有什么误会?”
谢玄和赢五已经下来,至于高小鱼,却被赢五勒令留在雅室内,见机行事。
谢玄道:“钟县令,林丰是秦国的使臣,特地出使晋国,他和我勾结什么?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可是很不好。何况我谢家人,怎么可能危害晋国?”
金陵县令名叫钟仲康,是谢家提拔起来的人,如今竟是要抓他。
这明显不对劲儿。
钟仲康神色平静,不急不缓道:“谢玄,本官也是接到检举,所以委屈你到牢狱中配合一番。至于林丰,也一样得去牢狱中走一遭。如果查证后,确定你们不曾意图颠覆晋国,自会无罪释放。如果罪证确凿,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上,拿下林丰。”
钟仲康直接下了命令。
“谁敢?”
赢五挡在林丰的身前,说道:“我们是大秦使团的人,谁敢对我家公子不利?”
林丰一步站出来,又站在赢五的身前。他靠近赢五,低声说了几句话,紧跟着,就见赢五退下,不再阻拦。
林丰看着钟仲康,心中有了猜测,甚至有了应对的打算,正色道:“钟县令,我是大秦使团的正使,代表大秦而来。我不管你,是接到了什么检举,亦或是故意找事?请你记住一点,请神容易送神难。”
钟仲康哼了声,呵斥道:“你这威胁的话,吓不到本官。”
“来人,带走。”
钟仲康再度吩咐一声。
士兵上前,直接押解着谢玄、林丰离开。
赢五不曾被带走,他径直回到雅室内,这时候的高小鱼,有些惊慌失措,询问道:“赢五大人,公子被抓了,我们怎么办?”
赢五说道:“公子安排了些事,调查谢家对秦国态度,以及谢峻、谢玄的情况。把大体情况调查清楚,再去牢狱中见公子,公子自有安排。杀人,对方不敢杀,好歹公子是大秦使臣。如果要杀人,就不是拿人下狱,也不是县令出手。”
高小鱼一听,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两人悄然离开栖凤楼。
如今的栖凤楼,一下炸了锅,议论纷纷。不过这些事情,和林丰无关,他和谢玄一起被押解到金陵县衙的牢狱中,直接下狱。
两人被关押的牢房,颇为干净,没有什么苛待的地方。
谢玄一脸疑惑,问道:“贤弟,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古怪了。”
林丰道:“哪里古怪呢?”
谢玄沉声道:“贤弟你是一国使臣,怎么会区区金陵县令,敢来抓人,还说什么接到检举揭发,实在荒唐。最关键的是,钟仲康是谢家提拔起来的人。”
林丰眼眸眯起,笑吟吟道:“所以,有人暗中搞鬼啊。”
谢玄道:“谁呢?”
林丰说道:“最大的可能,是你的好兄长谢峻。”
谢玄皱眉道:“不可能,兄长处事秉正,一向不偏不倚。甚至这一次,涉及到西风醉的经营,这是有利于谢家的,他为什么要从中作梗呢?”
林丰说道:“家族纷争,谁知道呢?我只知道晋国皇帝,不曾下令拿人,反倒区区县令,敢来抓人,真是胆大包天。”
谢玄叹息道:“贤弟,我拖累你了。”
一句话,他揽下了责任。
钟仲康是谢家的人,如今钟仲康拿人,必然是谢家的安排。尤其林丰南下晋国,除了陆逸、顾长庚知道,其余人也就谢峻知道。
陆逸、顾长庚这里,看当时说话的情况,显然不知道林丰的目的。所以,也就是谢玄,以及得了谢玄禀报情况的谢峻才知道。
如此一推理,整个事情的缘由,就很清晰。
谢玄再度道:“贤弟,我这次不仅拖累你,还使得你入狱。甚至接下来,可能有生死危机,乃至于导致你出使失败。我会尽快联络外面,让你出去的。”
林丰道:“不会有生死危机的。”
谢玄正色道:“为什么?”
林丰说道:“一国使臣的处置,金陵县令不敢僭越。眼下勒令钟仲康控制我,恐怕只是单纯的拖延时间,先扣押我。晋国即将出兵,试想一下,扣押我一两个月,消息封锁。等木已成舟,再放我出来,会有什么影响呢?在某些人的眼中,或许大秦到时候就挡不住了。”
咯噔!
谢玄心头一突。
这事儿,都是他的责任啊。
谢玄更是惭愧,道:“按照这个说法,更是我的错。我本意,是希望既有利于大秦,也有利于我谢家,没想到却使得贤弟陷入困境。”
林丰自信道:“谢兄安心,没什么大不了的。对方不敢杀我,就算不得什么困境。只是眼下的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可能影响到谢家。我接下来的运作安排,也会使得原本平静的局势,发生变化,谢兄要有一个心理准备。”
谢玄道:“贤弟尽管安排便是,这一切,谢家罪有应得。”
他脸上神情,更是低落。
谢家内,唯有谢峻出手,才是这般。如果他父亲谢崇出手,就不会是这般雷声大雨点小。
林丰便静静的等着,时间流逝,转眼过了一个半时辰,牢房中昏暗下来,甚至透过窗户看外面,夜幕降临,抵近傍晚。
自始至终,没有人来。
林丰神色更是平静,谢峻想要拖住他,绝不可能!
他会让谢峻后悔的。
在林丰等待时,一阵脚步声传来,赢五进来了。这样的牢狱,没有什么保密性可言,尤其钟仲康虽说抓了人,看守的人却是下面的狱卒。
赢五以钱财开路,顺利来到林丰的牢房外面,带路的狱卒提醒道:“时间不能太长,说完就尽快离开,否则我们也难做。”
赢五道:“多谢。”
狱卒点了点头,转身就离开了。
赢五看向安坐的林丰,道:“公子,外面的情况,已经打探清楚。晋国已经在动员,招募士兵准备征伐大秦,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
“牵头和夏国接洽的人,赫然是吏部尚书谢崇。他如今调度安排,负责大方向的安排。不过大秦来了使臣,消息传出后,谢崇并没有表态。”
“反倒我们黑冰台打探到的消息,谢峻曾接见过钟仲康。在公子入狱后,钟仲康又去了一趟谢家,见到了谢峻。”
“眼下黑冰台的判断,大体是谢峻擅自做主,传令钟仲康抓人。”
“还有一事,是涉及到谢峻其人的秉性。这人表面上秉正处事,颇为礼贤下士。实际上,谢峻这个人嫉贤妒能,心胸很是狭窄,极为自负,更是狂傲。”
“谢峻在谢家,尤其年轻一辈中,更是乾纲独断的。”
赢五说道:“谢崇上了年纪,很多谢家的事情都不管,只管朝堂上的事情。谢峻打理谢家,一切都是谢峻说了算。”
林丰道:“我知道了。”
赢五缓缓道:“公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呢?”
林丰眼中掠过一道精光,道:“我之前就告诉过钟仲康,请神容易送神难,要请我进入牢狱,很简单,可是要让我离开,可就不容易。”
“赢五,你去安排一番,调动我们的人,在整个金陵城,宣传我率领大秦使团来金陵,准备觐见大晋皇帝一事,可是晋国方面,不由分说,以危害晋国为莫须有的理由,将我下狱。”
“宣传的重点,在于晋国是礼仪之邦,是不逊于夏国的天朝上国,却不教而诛,甚至不接见使臣,不问缘由,就拿人下狱,实在让人费解。”
“这,不是晋国的待客之道。”
“更不是作为上国的邦交之道。”
“我代表秦国来,晋国要抓人拿人乃至于杀人,也应该堂堂正正,不该是耍阴诡手段。所以关键,就是借助礼仪来抨击,说晋国皇帝不讲究邦交礼仪。”
“卑职遵命。”
赢五躬身应下。
林丰摆了摆手,赢五转身离开了。
谢玄面色严肃,缓缓道:“贤弟,你把事情闹大。到时候舆论沸腾,皇帝不得不接见你。可是,皇帝也可能因为此事,对你有偏见。对你接下来的谈和,是相当不利的。所以这一事情,真适合闹大吗?”
林丰脸上掠过一抹笑意,道:“我要的结果,就是闹大,要把事情宣之于众。甚至于,我就是要皇帝接见我。至于皇帝内心不喜,影响不大。”
“至于谢峻,他想要困住我,想法是不错,可惜,我不会按照这个方案来。”
“我直接宣传舆论,掀翻桌子,看他如何收场?”
林丰眼中,有着一抹厉色。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谢峻要对付他,林丰不会手软。
嘶!!
谢玄倒吸了口凉气。
他震惊于林丰的意图,竟早就算到了这一步,甚至要朝堂上觐见皇帝。
谢玄道:“贤弟,有我看,你的意图,未必能成功。”
林丰自信道:“晋国攻伐大秦,看似是动员将士,实际上,晋国未必多愿意征伐。此事我有把握,就算局势不利,我也要凭借自身一张嘴,令朝堂上下动摇。”
“总之,唯有见到皇帝,才有转机。至于和谢家的联合,兄长,你我此前的约定作废。如今的谢家,你做不得主,谢家也没有诚恳的态度。”
“唉……”
谢玄叹息一声。
他对谢峻很不满意,这个代替他父亲掌家的大哥,太让人失望,竟用这样的手段陷害他。
甚至要拖住林丰。
殊不知,这等于给谢家树敌。谢峻不知道林丰的厉害,可是谢玄清楚。
林丰绝非泛泛之辈。
可惜,事已至此,他无法解决,只能眼睁睁看着局势进一步恶化,眼睁睁看着局势不利于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