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赌坊,这里跟着往常那般热闹,不停有人在赌桌前激动地喊着大小。
李景行在赌桌前重新坐下,并没有直接将一百两直接压下,而是打算每次仅押下十两。结果仅仅坚持六轮,便是在梭哈掉四十两后彻底输个精光。
却不说他的运程一直不佳,而他这种由谨小慎微再到孤注一掷的玩法,已然是赌场最喜欢的韭菜。
只是跟着他倒霉的运程不同,旁边跟着他反着买的一个少女却是连赢了六轮,在赌场中一举赢了上千两之多。
陈景行一直都以为是自己财气一时不济,只是看着自己今日如此干净利落地输掉,却是清楚问题确实是出在自家祖坟之上。
虽然徐阶的儿子徐琨昨日找上自己挑明了朝堂的形势,亦是警告他别淌这一趟浑水,但他心里亦是有着自己的小九九。
“问题便是出在你的家宅中,你只需要将门修回原来一丈二处,那么一切都会顺风顺水!切记,今后要动家宅的大门位置,勿必找风水先生多瞧上一瞧,你全家才会出入平安!”吴道行对着一个土财主指点道。
土财主已经是彻底折服于吴道行,竟然知道自己的大门比早先向前挪了一丈二,却是丢下钱袋告辞离开。
吴道行拿过那个钱袋,却是扭头望着从赌坊垂头丧气出来的李景行微笑地道:“固安伯,还要再试试吗?”
李景行今日却是服气了,特别刚刚还遇到一个运气逆天的少女,便是连连摇头道:“不试了,难怪我近年一直在输钱,本伯今后是真没赢钱的财运!”
“固安伯,此事亦不是定数,咱们先到祖坟那边瞧上一瞧,如何?”吴道行知道陈景行是认请了现实,当即直接提议道。
李景行原本还想要拒绝,但却是知道这帮人恐怕跟自己女儿脱不了关系,加上自己这糟糕的赌运亦得解决,便是痛快地点头道:“好,我这便进行安排!”
得到李景行的同意后,吴道行并不打算单独跟着固安伯前往,却是当即叫了林平常等人一起前去。
李景行看到林平常后,想着林平常的逆天好运,隐隐感觉这个少女的身份非同小可。
一行人出了通州城,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便是来到一座大山前。
由于陈家祖坟在半山腰上,大家只好弃马而上。经过半个时辰,一行人来到了山腰处,却是一座颇有气派的坟墓。
跟着后世有所不同,这个时代是极讲究葬礼,有钱人家往往都要进行厚葬。此处全部是汉白玉砌成,祖坟高约两米,而坟前立起一面青石墓碑。
林平常现在师从吴道行,站在这里认真地审视着这里的风水,正在眯着眼睛观察着这里若隐若现的澎湃之气。
入目之下,这里的视野很是广阔。所处的这座大山似乎有地下暗河,却是有数道水源流出,其中三处最是明显。
北边的那道水流形成了一个圆形小湖,中间的水流涌入前面的河道,而南边最细下的溪水朝着下流奔腾而去。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固安伯李景行经过刚刚的一番攀爬,整个人已经显得气喘吁吁,汗水已经将他前面的衣襟打湿了。
虽然他的爷爷和老爹一直向他强调这座祖坟的风水如何了得,只是他看这里除了视野开阔一些,下面的水源充沛一些,似乎跟其他地方没啥两样。
只是他亦是牢记着父亲的再三叮嘱,如果没有充分的理由,他却不会同意将自家祖坟从这里迁走。
吴道行手持着一个明显有些年份的罗盘,结合着一根红线和阳光,正在这里确定着坟墓的方位和朝向。
“吴道长,我们祖坟如何?”李景行看到吴道行终于忙完,当即便是上前询问道。
吴道行抹了一把汗,便是望着下面的风水认真地道:“这里是难得一见的金凤之穴,只是下藏之时所选的方位偏南,利朱雀旺于火,这亦是为何你们陈家能兴旺的原因。”顿了顿,又是指着山下的几处水源道:“山出三水天,一流无波湖,一流他人河,一流东海岸!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每代嫡出两男一女,只是长男不可长寿,可是如此?”
“还真是如此!我爹原本安排我考科举的,年轻时还中得了秀才,只是没多久我的大哥和父亲过世,我只好接了世袭百户。我爹跟我的情况亦是差不多,他原本很有希望中得举人,但亦是我大伯英年早逝,他这才接了家里世袭百户之职!”陈景行先是思索片刻,而后用手背重重拍在另一只手掌上道。
咦?
跟随着陈景行而来的管家听到这事,亦是惊讶地望向了吴道行,发现这位须发皆白的道人还真有几分真本领。
吴道行却是没有当一回事般,又是指起下面几处不起眼的水流询问道:“你们陈家庶出的子弟虽然都不少,但却无一过三代,可是如此?”
这……
陈府的管家听到这番话,不由得惊讶地瞪直了眼睛。
“吴神仙,确实是如此,我爷爷虽然有四个儿子,但真留后其实就我父亲这么一支,我陈家却是生子多而传代少!”陈景行听到吴道行这么一说,更加信服地点头道。
虽然他早就听说吴道行是当代第一风水大师,但看着他仅靠着这里的风水便将自家的情况都抖出来,心里不由得暗暗佩服起来。
却是不得不承认,当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吴道行听到这些事情都给自己言中,心里对这个祖坟的风水有了更准备的判断,却是望着东北方向的草丛道:“这个金凤穴并不算完美,当年给你家点穴的风水先生必定是个高人,只是他当初没有其他交代吗?”
“我祖父当年救了一个风水先生,这是他赠送给我们家的风水宝地!只是那位风水先生亦是倒霉,他将我祖父领到这里并告知方位后,便是从这里突然滚下去摔死了!”陈景行指着刚刚下来的山路,显得一本正经地说道。
“是吗?”吴道行听到这个解释,显得似笑非笑地望向了一眼陈景行道。
陈景行见状,当即用十分肯定的语气点头道:“此事千真万确啊!”
站在一旁的沈妍却是明白吴道行的意思,很可能是陈家的祖先为了这个风水宝地不泄露出去,陈家那位祖先是杀掉风水先生灭口。
当然,这其实只能是一种猜测,毕竟现在年代久远,需要找到那位风水先生的骸骨验出死因才能推断出真相。
吴道行其实亦不能断定是陈家祖先灭口还是那位风水先生遭到了反噬,却是显得惋惜地说道:“此处是难得的金凤之穴,这里的风水可以使你们陈家荣极一时,本该是至圆满而衰,但可惜当初少了一种东西!”
“不知是什么东西呢?”陈景行顿时来了精神,当即便是追问道。
吴道行指着东北边的那个草丛,显得十分认真地道:“陈家是借金凤而盛,只是今方位偏南,却是该在南处栽种松柏挡煞,如此这般才可保金凤不至于受损过重,却是无法诞下子嗣!”
众人听到这一番言论,不由是纷纷朝南边望过去,还当真是空空如也。亦是到了这时,大家才知道皇后没有生下皇嫡子,确实是陈家祖坟所致。
“这个事情好办,我马上让人栽种松柏!”陈景行的眼睛当即微微一亮,却是兴奋地做出决定地道。
他之所以将吴道行一帮人带到这里,除了他希望改善自己的财运外,亦是希望能够成为货真价实的国丈。
陈家管家亦是希冀地望向吴道行,听着吴道行这般分析,他亦是完全信任吴道行。只要在这里栽下松柏挡煞,那么皇后定然能够顺利诞下皇嫡子,而他们陈家便是真正的国丈府了。
“晚了!”吴道行却是无情地泼了一盘冷水给他,然后认真地解释道:“这种事情要从最初便开始,而不是现在亡羊补牢,你家的富贵现在已经是到了头!”顿了顿,语气又是缓和下来道:“如果你们陈家还要再续富贵,那么可以改方位,只是……”
“吴神仙,只是什么呢?”陈景行听到还有补救之法,不由得急切地追问道。
吴道行迎着陈景行的目光,显得一本正经地说道:“有所得必有所失,现在强行变阵,这个劫数终究需要人去承受!若是要改方位的话,皇后有机会生育,但你的儿子要承受这一场浩劫!”
出于一个风水师的职业素养,他并不打算通过诓骗李景行来改阵相助陈皇后,而是将其中的利与弊都直接抛了出来。
陈景行既是希望自己女儿能老有所依,亦是渴望能成为真正的国丈,却是认真地询问道:“吴神仙,不知是什么劫数呢?”
吴道行却是没有急于回答,扭头望向林平常道:“徒儿,你看出来了?”
咦?
陈景行等人发现吴道行很是器重这个少女,不由得纷纷扭头望过去,只是眼睛却是带着几分质疑。
林平常刚刚一直在观察着这里的风水,这时亦是迎着陈景行的目光直接说道:“阴阳本相克相生,而此穴一直是阳盛阴损,若是强行改方位,你们陈家确实再续富贵,但却是承受不住反噬之力,三代绝子嗣!”
随着最后五个字吐出来,这里的人都是纷纷瞪起了眼睛,显得难以置信地望向了林平常。却不是质疑林平常的话,而是这个事情太过于严重了。
陈景行的嘴巴大大地张开着,亦是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虽然他渴望他陈家更加风光,但如果代价是三代而绝,那么他定然不敢做出这种决定,这是让他陈家走一条死路。
国丈府再风光又能如何,一旦自己陈家三代而绝,他还不是要愧对列祖列宗吗?
陈景行却是一百个不愿意牺牲自己陈家,却是扭头望向吴道行道:“吴神仙,当真是三代而绝吗?”
“我徒儿比我只强不弱,她就三代而绝,你便不可能出现第四代子勋!”吴道行亦是如此判断,却是立捧自己徒弟道。
陈景行的侥幸心理已然是荡然无存,只是他亦不能过于生硬地拒绝,便是虚心地请教道:“吴神仙,这……可还有其他方法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清楚陈景行是不可能同意牺牲自己陈家的传承来挡劫,从而相助陈皇后诞下皇嫡子。
吴道行虽然早猜到是如此结果,但心里还是不由得暗叹一声,显得很是认真地说道:“倒是还有一个方法,只是要皇后……”
“要我女儿如何?”陈景行隐隐猜到这个事情可能是要报应在自己女儿身上,不由得紧张地询问道。
吴道行迎着陈景行的目光,显得一本本经地说道:“此事终究牺牲有人来挡劫!现在多说无益,我先行回京询问于娘娘,这最终如何还得皇后定夺!只是固安伯请放心,我吴道行行走江湖几十年,这动了祖坟会有什么后果,定是如实告之,断然不会做出诓骗之事!”
“本伯自是相信吴神仙,只能是不危及我陈家和迁离祖坟,我定会尽量配合!”陈景行亦是心中有愧,当即便是进行表态道。
在下山的时候,林平常却是疑惑地道:“师傅,你为何不跟固安伯直说呢?”
“世间安得两全法,总要有人承受多一些。现在想让陈景行承受绝子嗣怕是不可能,所以说了还不如不说,还是看看陈皇后能不能接受另一个办法!”吴道行轻叹一声,显得无奈地道。
跟着很多人所想的不同,风水师看似无所不能,但实则所做的事情不过是顺势而为。虽然他能够强行改势,相助于皇后诞下皇嫡子,但此举所引发的劫数却需要有人来承受。
只是陈景行的态度已经很是明朗,却是不会同意由他们陈家来承担。
正是如此,这个事情只能看陈皇后的态度和愿意,否则只能是直接放弃相助陈皇后诞下皇嫡子的念头了。
从山上下来后,林平常一行人并没有跟随固安伯返回通州城,而是当即策马朝着北京城急驰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