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珣很艰难的才跪趴着到床边,整个人都在发抖,屋内的其他人也都退了出去。
安王妃艰难的扯东唇角,说话很虚:“我以为……王爷不会这个时候来见我最后一面了。”
姬珣想碰她又不敢,只能悲痛着出声:“你……你这是做的什么傻事?为何……”
多年夫妻,又是两心相许的人,他一看她如今的状态就知道,她确实是自焚了的,所以就是她要自绝。
最近这些天,她一直萎靡着,没什么生气了,行尸走肉一样,他还纳闷,明明丧子之痛已经过去,她之前都缓过来了,怎么突然就这般了。
安王妃道:“我早就不想活了,康儿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想为什么死的不是我,自那以后,每天都梦到他,都想去陪他。”
“可是舍不得王爷,放不下王爷和家人,所以得活着,活着看王爷得偿所愿。”
姬珣讷讷的:“那你为何……”
安王妃悲凉的笑着:“因为我不想受辱。”
姬珣愣着。
安王妃虚弱无力的道:“我如今死了,是我最好的结局,若是王爷败了,也不过是先一步去等着王爷,若是王爷胜了固然好,可是与其忍受被贬妻为妾的奇耻大辱,倒不如让自己死的体面,总好过沦为笑柄。”
姬珣惊愕:“你……你怎么……怎么会知道?”
他这个打算,只和该知道的人说过,虽然若是成了她早晚会知道,可是还没成事之前,他不忍说出来让她伤心。
她最近已经因为丧子伤心不已,伤都因此反反复复的养了许久,想着事成了再说,他会竭力补偿她失去的,也终有一天,会把她失去的还给她。
可是竟然,竟然早被她知道了?!
安王妃苦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没有冤枉王爷你,我既然碍了王爷的事,就不让王爷为难了,其实王爷可以亲口告诉我,不用瞒着我的,你亲口说,总好过我从别处知道,更加可笑。”
姬珣心中骇浪翻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
只有满心的愧疚和慌乱。
他对不起她,而她,快要死了。
安王妃看向上方,有些恍惚:“我十六岁,顶着诸多压力毅然嫁给了你,直至今日整整十二年过去了,因为我选了你,家中因此受尽打压排挤,就此没落,可你待我好,父亲他们就站在了你这边,选择与你荣辱与共。”
“我把你看得比一切都重要,心疼你,为你不平,望你得偿夙愿,所以不管你做什么我从来都是支持你的,也甘愿陪你同生共死,因为我是你的妻,可是王爷,你怎么能……如此羞辱于我?”
大启注重嫡庶尊卑,贬妻为妾,是对一个本为嫡妻的女人最大的羞辱,受辱的不只是女人,还有娘家也会因此沦为笑柄,若是有孩子,孩子也会从嫡子沦为庶子,一生都摆脱不了这样的污点。
她没了儿子,可她也懂得寡廉鲜耻,有她身为世家女的骨气,也不愿家中再因为她受人耻笑,带着家族抬不起头。
何况,他既然选择如此,即便他们的儿子没有死,他也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到时候,她的儿子也会一辈子抬不起头。
她是真的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样罔顾她,虽然理解他,却无法苟同了。
姬珣红着眼更咽无声的道:“我只是……只是想暂时委屈你,我想着等时机成熟,会……会还给你的。”
安王妃苦笑着摇了摇头:“王爷,有些东西是补偿不了的,如同你,你被父皇疏离厌恶这么多年,受尽冷眼和委屈,若是他后来变了态度对你好,想要补偿你了,你会欣然接受,一笑泯恩仇么?”
“不……”
姬珣下意识的要说不会,可是还没说完,自己就愣着了。
安王妃戾气越来越虚:“其实如果可以,我不想你去争的,因为太难了,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比起那虚无缥缈的,我更想和以前一样,你是个闲散皇子,我是你的王妃,虽然受人冷眼,但是平平安安就好。”
“可是你不甘心,你想要,而且先帝不容,若是不争,也是没有活路的,我只能支持你,从来没得选择。”
“王爷,我不后悔当年选择嫁给你,只是我活不下去了,至于你,若是你能成,看在我的份上,不要亏待我家里的人,若是……便是我对不住他们,让他们因我受累,祸及全族……”
说着说着,她声音越来越虚,气息也渐渐弱去,似乎还有许多话想说,可说不了了。
不多时,断气了。
而她最后一眼,也没有看着姬珣,只往上看着,然后闭了眼。
姬珣愣了一会儿,才悲痛大吼,抱着安王妃的尸体恸哭。
可他哭了一会儿,就有人急匆匆的来报了。
“王爷,不好了,外面局势控制不住了!请您立刻出去主持大局!”
姬珣一个激灵,立刻就哭不出来了,忙放开安王妃的尸体,猛地看向来人:“控制不追?怎么回事?”
“军中有人反水,宫城那边的禁军也悉数往外袭来,而且……郢都城外突现大量援军,已经围在郢都城四周,我们的人被夹击包围了!”
姬珣脸色大变,整个人都冻住了一样愣在那里,如遭雷击一般。
他迅速缓过来,艰难起来上前,咬牙叱问:“怎么会有援军?碧城军来的那么快?”
手下忙道:“王爷,那不是碧城军,好像举的是东橫军的旗号!”
东橫军……
东橫军!?!
姬珣脸色霎时苍白,趔趄一步,险有些站不稳。
东橫军是东境军的精锐,在大启军中极具盛名,堪称铁血军队,是姬沉多年前着重培养的精兵,因为东边临海少有战事,只作为备用军养在东境。
可是谁来告诉他,远在东境的东橫军,怎么可能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郢都?
不可能是刚赶来的,没有那么巧,是早就来了,蛰伏于郢都周围静待时机,可他竟然半点消息都没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