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决颔首,轻声道:“是好多了,原本只能用林叔的草药治伤,饮食起居都不好,所以恢复的慢,这两日换了药效更好的药,也被照顾的好,自然是不同之前。”
林叔便是那位救了他的猎户,是个中年大汉。
说着又问:“你要看么?”
叶欢颜自然是要看的,可想了想,还是道:“先不看了,等你换药的时候我再看。”
那天想看,是因为刚找到他,心急火燎的就想知道他的情况,伤的重不重,可如今,却已经没那么着急了,反正他好好的在这里,不会再有危险了。
正因为身上有伤,就没必要为了她看一眼而去折腾他拆开包扎好的伤口给她看了。
元决点头,轻声道:“那要是不看,我们躺着说会儿话,墨玄去让人弄吃也还得有一阵才好,不能干坐着。”
叶欢颜也不太想坐着,主要是太饿了,坐着感觉自己飘忽着没什么精神,饿的更明显了。
她恒耀躺下,才发现自己衣服和昏睡前的不一样,抓着衣角挑眉问:“我身上的衣服谁换的?”
元决稍一寻思,十分坦荡的道:“我换的。”
叶欢颜闻言,首先是脸色有些不自在,有些许害羞,可瞧着他的样子,她就不信他的鬼话了:“你这个样子要是还能给我换衣裳,那还真是能耐了。”
元决哑然笑着,老实道:“是月影,我们转移到这里后,她给你擦了身子,又换了衣裳,不然我怎么与你一起睡?你奔波了那么多日,身上都有味了自己不知道?”
说着,他还装模作样的摆出一副嫌弃的样子来,可是看着是嫌弃,实则是心疼。
她这段时间得多着急,才顾不上收拾自己,弄得如此狼狈,她向来是最爱干净的。
叶欢颜哪里不知道他这是故意这样说的,也看出他满眼的心疼怜惜,可还是佯装不满的用小腿轻轻踢了他的腿一下,委屈的嚷嚷。
“你还敢嫌弃我,我这不都还是为了找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着急,都要急疯了,还差点跑死了几匹马,这辈子都没把自己整这么邋遢过。”
她平时不知道活的多细致的一个人,养尊处优的,这下子,弄得整个人都糙了,不晓得多久才能养回来。
哼!
元决忙哄着她:“好好好,不嫌弃你,不敢嫌弃你。”
说着,他把自己挪上前一些,抬手捧着她的脸,抚了抚她尚有些粗糙的面庞,很是自责心疼的道:“是我的错,是我大意了,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让我的颜颜担心受累了。”
叶欢颜闻言眼眸微动,垂着眼睑抿着嘴,闷声苦笑道:“你现在说这个,我听着更扎心了,明明是因为我,才让你有这样的危险,要说错,也是我的错,我轻信了他们。”
元决见她这样,忙道:“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无论是因为什么谁的错,也都过去了,先躺下,我们好好说说话,我有许多话想和你说的。”
俩人都躺下,元决因为身上有伤,不好侧着身子,只能平躺着侧头,而叶欢颜则是测对着他,两个人的身体也都是贴着的,头靠的很近。
躺下后静默了一会儿,元决动了动,轻声问:“颜颜,你知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的事情是什么么?”
叶欢颜故作玩笑,实则认真:“不知道,但是我想肯定跟我有关。”
元决笑笑,不置可否,随即晦涩又认真的道:“我在想,如果我当年狠心一点,不那么迁就你,怎么都不放你回东启来,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受那么多罪的,我们也不会离散这么多年。”
“颜颜,我真的后悔了。”
叶欢颜闻言一时沉默着。
他们后悔的,其实都是同一件事。
她也后悔了,后悔当年跟姬珩回来,她那个时候以为正确的选择,其实都是错的,她选错了路,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可回不回来,其实都是错的,只是为此付出代价的人不一样,她当年选择自己扛着,只为了不伤及无辜,可如今,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早知如此,她何必当初……
元决微微转过头,看着上方的屋梁,语调平叙:“这一路上,遭遇了重重截杀,我其实都没有担心过,我觉得我肯定不会死,只要我不想死,我就能活着,事实上我也确实活下来了。”
“可那天,保护我的最后一个暗卫将我藏在那处山洞之中,去帮我引开追杀我的人再也没有回来,而我浑浑噩噩的待在那里几欲等死时,我真的以为我可能要死了,当时最后悔的就是这件事,可这世间,没有重来的可能。”
叶欢颜静静听着他这些剖心般的自述,鼻子有些酸。
元决侧过头来看着他,目光中有些许愧疚,更多的是坚定和恳求:“既然当初错了,如今也该到了纠正错误的时候了,所以这次我是一定要把你带回去的,这次两国之战是避免不了了,我也不想再退让了,可是无论如何,你都留在我身边,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
其实这话,也算是让她选择他了,只是没有说的直白。
或许曾经他还因为她不愿意和她的父兄把事情弄得太僵难以收场,也不愿意起战事,总想着迅羽个两全之策,为此他明知危险还如他们所愿来到大启,奉上了他能给的所以诚意,可如今,这些顾虑已经不存在了。
对此,叶欢颜一时间给不了他回应,其实还是会为难。
在私人的情感和立场上,她毋庸置疑的是偏向他的,可在国家政治的立场上,她只能中立,哪怕她再不喜欢大启公主的身份,可在她成为大启公主的那一刻开始,无论喜不喜,有些东西,也都是她无法罔顾的了。
她虽然已经不会再回去做这个公主了,可其实,不管她走得再远,有些东西这么多年,也已经刻入她的骨血注重,终生都摆脱不掉。
元决也没想立刻就听她的答案,凝视着她许久,张了张嘴突然想问什么,可她忽然开了口。
“我和他们已经彻底决裂了,以后,我就当没有他们这样的父亲和兄长。”
元决目光怔凝。
“你想做什么,我也都不拦着你,有些事情,终究是无可避免的,当年是我太天真,以为自己可以扭转化解两国的恩怨,也确实,因为我妥协了,阻止了当年的战事,可该来的还是来了,既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静静地与他凝视着,有些哑涩的道:“可是元决,有些事情,我是没有办法抉择立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