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沉是难得看到这个女儿笑的这样开心,本该也欣慰的,可一想到她高兴的原因,他就高兴不起来,心情特别复杂。
他其实很想这个女儿能够经常这样开心,可是能让她这样的,却只有那一个人,那个人确实他所不能容的。
他忍不住叹息。
叶欢颜这时问:“父皇召见,就为了问儿臣这件事?”
姬沉说:“是有点事,原本是想明日再叫你来,可今日出了这个事,就顺便了。”
叶欢颜道:“父皇你有事就快说,天色也不早了,说完儿臣还得出宫去呢。”
姬沉没好气道:“都回宫里来了,直接回璇玑宫住着就好了,何必还出宫去?折腾!”
叶欢颜道:“我连郢都都不想待着,您觉得我会乐意住在这个无趣的皇宫里?”
“何况,我为何不喜欢待在宫里您自己也是清楚的。”
她往年回来,会在宫里住的多一些,因为孩子都在宫里,她想见孩子,可现在孩子不在,她一点都不想踏足这个地方。
这里对她来说,没有多少归属感,可能是她这个人真的凉薄,回来这么多年,对这里依旧是很抗拒,而那个她明明离开多年的地方,对她来说才有归属感。
或许,就是那里有她真正在乎和惦念的人。
姬沉自然是知道的。
他本想告诉她姬无忧和姬元颢过后会被送回宫的事情,可刚才姬珩离开之前说此事再说,怕是因为今日的事情生气了,可又没办法对叶欢颜如何,毕竟道出此事的不是叶欢颜,可这件事被爆出,他定是急躁窝火,怕是要改变主意,所以先不说了。
叶欢颜见他沉默着又不说了,有些不耐:“您到底有什么事?没事我走了。”
“宫里在给你筹办生辰宴,你应该都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您就是想特意找我来跟我说这件事的?”
姬沉只好不废话了,说:“难得今年给你筹办生辰,朕自然要给你送些礼物,可朕到底不知道你会喜欢什么,往常给你的那些权位尊荣你也不见得喜欢,再给也是没什么意义,所以便亲自问你,你跟父皇说说,你想要什么?”
他本想要不要再给一些权柄,可他这些年陆续给了叶欢颜许多东西,封地一再扩张,如今东境的三个郡三十二城都是她的封地,兵权也占据大启的近半,没必要再锦上添花了,若再加,怕是会适得其反让她被大启上下不满质疑,只能想办法投其所好了。
就像寻常人家的父亲给自己的女儿准备生辰礼物一样,可他很惭愧,他没见证过这个女儿的成长,不知道她的喜好,也没办法打探,干脆直接问她了。
叶欢颜笑了,侧头定定的看着姬沉问:“我想要什么,父皇难道不知道么?”
姬沉愣着。
叶欢颜苦笑道:“我想要的,从始至终都很明确,没有掩饰过,父皇也一清二楚,可这些无论如何您都是不可能成全我的,所以没有必要来问我这样的问题,太过虚假了。”
姬沉无奈:“你知道朕说的不是这些。”
叶欢颜道:“既然不是这些,那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了,您想给什么就给什么,就像这些年的一样,我高不高兴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事你们给的心安就好。”
姬沉脸色僵滞,有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父皇还有其他事么?没有的话儿臣先走了。”
不等姬沉说什么,她就自己起来,跟姬沉行了个礼转身就走,显然是心情不好了。
姬沉见她走了,面容挺黯淡无奈。
周全就在一边,见姬沉这样,忍不住低声道:“陛下,您若是想和公主缓和关系,这样怕是不行的,依老奴看,您这样,非但无法缓和,还会让公主更加不高兴。”
“那依你所见,朕该如何?”
周全道:“回陛下,依老奴看,只有将太孙和小郡主接回宫里,公主才不会再生陛下的气,公主惦念太孙,她见太孙在宫里,也会回宫里长住,这样陛下就能时常见到公主,人与人的感情都会养出来的,公主这次眼瞅着是要在郢都久待了,若能时常相处,久而久之,陛下还怕不能缓和到以前的关系?”
姬沉拧眉沉声道:“怕是难了,珩儿如今怕是气极了,他多半是不会肯的。”
周全挣扎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跪在姬沉面前,不等姬沉问什么,他就一咬牙道:“陛下,老奴拼着惹您不悦也要说一句,便是您怪罪老奴也就认了。”
“这些年如若不是太子殿下,您和公主本不该这般生分疏远的,老奴并非说殿下有错,殿下所做的一切都是情有可原,可陛下应该也知道,太子殿下有时行事,过于执拗了,在公主的事情上,他有些偏执了,且也不懂得转圜。”
姬沉面无表情目光沉沉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淡声道:“你倒是什么都敢说。”
情绪不明,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
周全低着头,很是恳切的道:“老奴知道自己不该妄议太子,如若陛下生气,老奴也甘愿领受罪责,可老奴在陛下身边伺候这么多年,实在不忍看着陛下这般伤神,陛下年岁也大了,如今身体还不好,本该是子孙绕膝享尽天伦的时候,如今却这般被公主怨怼着,没有一日松快过,陛下如此太过为难了,对养病也不好。”
“如今陛下最大的心病便是公主,老奴只想陛下和公主早日缓和关系,这样陛下心里高兴了,指不定身体就能慢慢好起来了。”
周全知道姬沉一向不喜欢有人妄议姬珩,所以说这些话是坐好受罚的准备了的,可他说的也都是实话,他是真的忠心于姬沉才会不顾后果说这些肺腑之言。
如果不是姬珩在中间折腾了这么多事,即便叶欢颜所嫁是胤国太子,孩子也是胤国皇室血脉,姬沉也怎么都不会做这些逼迫叶欢颜,让叶欢颜怨恨的事情。
倒不是说他比姬珩宽容和开明,他对胤国皇室的深恶痛绝不亚于姬珩,可对叶欢颜的事情上,他们父子俩是有区别的,叶欢颜是他的女儿啊,他曾经不知道存在,流落在外十几年的女儿,受了那么多罪,他所亏欠这个女儿的,倾尽一切补偿都来不及,哪里舍得伤害半分?
尤记得当年,他得知叶欢颜的过往和那些事情,对姬沉动了好大的怒火,那是这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对这个最看重最骄傲的儿子第一次雷霆震怒
姬沉依旧是静静的看着周全,看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