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妃斩钉截铁的质问,让瑛姑姑一时说不出话来。
肃王妃道:“当年的事情原本就错综复杂难辨对错,你只记得如月的死和阿璃有关,却忘了陛下的所作所为,陛下为了一己私怨冤杀慕容家九族,如此血海深仇,而晟王是陛下的儿子,倘若欢颜有错该死,那晟王是否也罪该万死?”
这一番质问,又让瑛姑姑哑口无言,这些她从来没有去想过,她只记得她的主子时因为慕容璃才死的,这么多年,她怨皇帝,恨谢皇后,但是对慕容璃是深恶痛绝。
可似乎真的有些事情是她下意识的忽略了。
肃王妃又道:“如月生前有多在意阿璃你不是不知道,你恨阿璃逃婚间接导致了如月被选为太子妃,可是你可明白以当时的朝局,便是阿璃不走,如月也是入宫的命运,这是何家的选择,也是她生为何家嫡女最终的宿命,嫁给陛下她是心甘情愿的,轮的着你为她不甘?”
“她一生都以善意待人,你觉得她若是在天有灵,愿意看到你做出这样的事情么?何况真正害死如月的人是陛下和谢皇后,你若是当真一心想为如月报仇,怎么没见你去毒杀陛下和谢皇后,如今却把矛头指向无辜的欢颜,让晟王左右为难!?”
瑛姑姑辩驳道:“肃王妃说这么多,不过是在袒护叶欢颜罢了,是,害死娘娘的人是陛下和谢皇后,这一点我一直很清楚,若是能下手,你以为我不想杀他们么?他们该死,自有殿下料理,而叶欢颜是殿下料理不了的,我便替他除掉这个祸患!”
“我只是一个奴婢,不知道所谓朝局,可能如你所言,娘娘注定是要被何家送入宫的,可追根究底,娘娘被选为太子妃确实是因为慕容璃的逃婚,你说她心甘情愿,可是你又知道多少?她当时是有心上人的,如若她不被选为太子妃,她或许可以如愿和心上人在一起,何家不止她一个女儿,你又怎知入宫是她最终的宿命?”
“你……”肃王妃没想到瑛姑姑竟然如此反驳,可还没说什么,瑛姑姑打断了她的话。
她说:“何况,你以为我想杀叶欢颜只是想为娘娘报仇?我是为了殿下,他为情所困,根本不知道他留着这个女人,以后会给他带来多大的隐患,陛下不可能留叶欢颜性命,让我暗中下毒已经是顾全殿下不想闹大此事,原本只要我杀了叶欢颜再以死谢罪,此事便是过了,这是这件事最好的解决之法。”
她越说越不甘愤懑:“如今我杀她不成,只要陛下知道叶欢颜没死而我败露了,必定发难殿下,肃王妃只想着护着叶欢颜,你口口声声说她无辜,又可曾想过殿下的处境?陛下在上边盯着,而叶欢颜的身世一旦公之于众,殿下便被推上风口浪尖,他隐忍这么多年,如今将要因为一个叶欢颜功亏一篑,我看着他长大只盼着他一切安好,你让我如何可以任他为一个仇人之女断送一切?”
肃王妃一时哑然,倒不是被瑛姑姑说的哑口无言,只是觉得她们都有各自的立场和看法,谁都有自己的道理,她没错,瑛姑姑也没有,原本叶欢颜和元决之间,就因为叶欢颜的身世形成了一个死结,横着太多阻碍,其实她心里清楚,事到如今,这两个人很难得到圆满了。
便是最后可能的圆满,怕是也要经历一番劫数,撕心裂肺在所难免了。
瑛姑姑长长的吸了口气,放缓了语气心平气和的道:“如今叶欢颜逃过一劫,我也无计可施了,但是肃王妃你却不是什么都做不了,倘若肃王妃真的为他们好,就好好为他们想一想,尤其是殿下,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留叶欢颜在身边,如你所言他们互相都有仇恨,本就不该在一起,如今也正好了,让叶欢颜离开殿下,让他们各自安好。”
肃王妃闻言,默然了许久,其实对瑛姑姑所言,她是都明白的,可是……
微仰着头眨眼忍住即将溢出的泪水,她平复了一下心绪,看向瑛姑姑问:“可是你明白晟王有多在乎欢颜么?你生出这样的想法时,可曾真的想过他的感受?你这是在剜他的心啊!”
瑛姑姑不认同,仰头对肃王妃反驳:“男女情爱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不是非要不可,他现在只是沉迷于对叶欢颜的情意之中难以自拔,所以显得不可失去,可人活着从来不只是只有情爱而已,他生为皇子,自有他的责任和使命,或许他失去叶欢颜会伤心一场,可伤痛总有一日会消散,等他以后稳坐江山执掌皇权,他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失去一个叶欢颜又算得了什么?”
就像何如月当年不得不割舍自己的情意认命嫁给皇帝时,也是这么说的,人活着,从来不是为了男女情爱,生而为人,有些东西是生来就背负的,也是不可推卸的,她背负的是何家的荣辱兴衰,而元决背负的是大胤的江山,他不能为了一个女人不顾一切,那是没有担当。
这话让肃王妃想起了自己。
似乎这也是她当年的想法,她痴恋过那一个人,可最终这份感情被压在心底,而她也选择了遵循皇命嫁给了肃王,从未想过去争取,而何如月也是一样的,因为她们都明白,情爱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却不是最重要的,若能嫁给与自己两情相悦的人固然皆大欢喜,若是不能也不过是命运使然。
原本这世间的圆满就是最为难得的,求全是人心使然,可却不能一心想求全,。
人这一生,原本就是在失去和妥协之中委曲求全的活着的。
她们三个人,也只有慕容璃遵循了自己的内心,任性的为自己活着,最终也因为这份任性,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所以,又如何去辩论孰对孰错呢。
瑛姑姑的这番话直戳她的内心,她终究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缄默之后,一言不发的离开了瑛姑姑这里。
她走后,瑛姑姑缓缓歪着身子坐在地上,浑身都透着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