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归云微微弯下腰,双手置于两边腿上,微低着头,看似恭敬实则不卑不亢的道:“臣自知陛下难容,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想要如何处置臣臣都甘愿领受,但是若是陛下想让臣将自己的女儿送上绝路,臣……恕难从命。”
皇帝眼中寒意渗出,眯着眼冷然笑问:“所以,你这是想要违抗朕的命令?叶归云,你不想活了,难道连叶家九族也不想要了?”
叶归云无所畏惧的道:“性命家族臣自然都在乎,然则虎毒不食子,欢颜是臣是的女儿,无论如何,臣都不可能用她的性命来保全自己和家族,陛下若是难容,臣但凭陛下处置便是,不过,臣也请陛下三思,陛下若是想要臣的命和灭了叶家满门,朝局必定动荡,陛下若是想和十六年前一样,再因一己私愤而引发朝局动荡血雨腥风,不顾自己为君多年的声望,臣无话可说。”
皇帝脸色铁青的思思看着叶归云,一字一顿的咬牙问:“你在威胁朕?”
当年确实是为了除掉慕容家,朝廷经历了一场大动荡,可谓血雨腥风,因为裕王府荣盛不衰近百年,牵涉太广,门下将领无数,还好当时慕容瑾已经战死沙场,那些人群龙无首做不了什么,不然他根本承受不起除掉慕容家的后果,在后来的好些年,他都在铲除裕王府的残余势力,当初武陵侯府司徒家便是其中之一,他为了除掉司徒家,搭上了自己最宠爱的女儿的一生。
如今的叶家虽然不及当年的慕容家,可是也只是紧随其后而已,在军中的影响力非同小可,这么多年他一直留着叶归云也是有这个原因的, 他若是这个时候要除掉叶家,后果难料,他如今并不想再起什么大风波,且于他的帝王名望也是有极大的损害的。
大胤上下都知道他和慕容瑾和叶归云自幼一起长大,当年除掉慕容家他还能想办法弄出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来,这次便是也能造出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处置叶家的罪名,却也难以服众了。
而他手底下那些将领也必定人人自危,必生二心。
叶归云如一团棉花似的,垂首模棱两可的道:“陛下误会了,臣不敢威胁陛下,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当然,陛下若是不在乎,自可随心所欲,只是臣还想要说的是,臣不会做第二个慕容瑾。”
皇帝怒极冷笑:“你还敢说你没有威胁朕,叶归云,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此话的意思,不就是朕若是对你出手,你不会坐以待毙?怎么?你还想造反不成?”
叶归云四两拨千斤的道:“臣从未说过会造反,臣素来是忠于大胤朝廷的,这么多年,臣的忠心陛下也知道的,臣没太多旁的心思,只一心守卫大胤江山,又怎么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只是,他忠于的也只是大胤江山,只是作为一个大胤臣子本能的忠君爱国,而不是皇帝这个人,所以,他可以忠于现在这个皇帝,也能忠于下一个。
皇帝一噎,觉得叶归云这话听着逆耳,可是却也不知道如何挑错,因为这么多年,叶归云确实是对朝廷忠心耿耿,可若是不忠心他也算不上,毕竟她是大胤的皇帝,忠于朝廷和忠于他似乎不一样,可又区分不开。
他还想说什么,门外的卓总管匆匆进来。
进来后忙道:“陛下,晟王殿下来了。”
闻言,皇帝脸一沉,怒道:“他来做什么?朕没有召见他,也不想见他,让他滚回去。”
卓总管正一脸为难之色想着说什么,元决已经从外面走进来。
皇帝看到他没得到自己的允许就进来,脸色难看至极。
正目光阴沉的看着他,元决已经大步走过来,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叶归云和地上的一片瓷器碎片和茶水,再看看地上的两幅画,眼神微动,随后站在叶归云旁边,跟皇帝拱手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冷声问:“你来做什么?”
元决放下手站直身子,没回答皇帝的话,反而微微侧头垂眸,对叶归云道:“安国公先退下。”
叶归云抬头看了一眼元决,再看看皇帝,然后还真的站起来行礼退下了。
皇帝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元决又看着卓总管:“你也退下。”
卓总管迟疑得看了一眼皇帝,见皇帝之阴沉着脸没表态,倒是一时没动。
元决没什么耐心的问:“需要本王请你出去?”
他都这样说了,卓总管也只能战战兢兢的退下了。
皇帝很是阴郁的盯着元决,微咬着牙讥讽道:“你如今倒是越来越托大了,朕的臣子和朕的奴才,你当着朕的面随意支使调遣,丝毫不问过朕的意思,怎么,朕现在都还在位呢,晟王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越俎代庖替朕行事了?”
元决不以为意,嗤了一声,弯腰捡起地上的两幅画,抖了抖上面的水渍,走到旁边的位置上坐下,一边卷起其中一幅画一边漫不经心的道:“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以前也没见父皇在意过,今日却跟个炮仗似的,火气这么大,当心急火攻心一病不起,这样的话,儿臣便是不想越俎代庖替父皇行事都不行了。”
皇帝气结,抓起桌上的一叠折子就丢向元决,指着他怒骂:“你……逆子,你就是想要气死朕!”
元决拿着卷好的慕容璃的画像直接一划,把皇帝砸过来的折子尽数拍落在地上,一本都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随后放下了慕容璃的画像后,拿着叶欢颜的那幅画看着,噙着一抹不达眼底的笑意,淡声道:“看来皇后对父皇的性情和逆鳞真的是了如指掌,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折腾了这样一出大戏,料准了父皇会雷霆之怒。”
皇帝闻言有些讶异,虽然正在气头上,可还是问:“你这是何意?”
元决把目光从画像上移开,抬眸看着皇帝,笑意不明的反问:“父皇难道不好奇,在禁军的严密盘查之下,那女刺客是如何把弩机带进去伺机行刺的么?”
皇帝一愣,倒是没想过这件事,他昨日到现在都在琢磨叶欢颜的事情,其他的根本顾不上去向,不过不管他顾不顾得上,此事总是禁军护卫不力,沈馗总会查到来禀报他的,只是还没查到。
元决卷好叶欢颜的画像一并放在旁边的桌上,随后站起来,踩着地上的几本奏折,走向皇帝,然后掏出一张折叠着的纸丢到皇帝面前的桌面上、
皇帝蹙眉问:“这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