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流云看看袁牧,袁牧也看了看她,两个人眼中都有一种淡淡的无奈。
正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这么多年来,慕夫人和慕流云母女二人可以平平安安的生活着,多亏了当初慕老爷把慕夫人保护的很好,一丁点也没有将她暴露出来。
然而现在想要打听出一些与慕老爷有关的事情,偏偏慕夫人一问三不知,也是因为慕老爷当年把自家娘子保护得密不透风,导致现在一丁点的线索也问不出来。
既然慕夫人什么都不知道,袁牧也没有办法,只好同慕夫人说了一下接下来打算带慕流云一同上京,到自家去找父亲袁怀打听打听乌蛇剑的来历,究竟都有哪些人手里有,看看是否能够借此摸清楚一些当年的事情。
慕夫人一听说袁牧要带慕流云去忠勇郡王府,微微有些错愕,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桌上两柄乌蛇剑的石头坠子上,又很快移开,什么也没有说,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既然母亲什么也不清楚,并不是因为害怕惹麻烦故意瞒着不说,慕流云也没打算再浪费口舌,三个人又说了会儿话,随便聊了聊当年慕老爷和慕夫人的日常小事,她便起身打算送母亲回去休息,没曾想,她是站起来了,母亲却坐在那里一动没动。
“娘,您这是……”慕流云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母亲。
慕夫人对她点点头,挥挥手:“儿啊,你先回去歇着,我还有些话想要同袁大人说。”
慕流云一听这话,一屁股又坐了回去:“那您说,我也跟着一起听一听!”
“你快回去歇着,是谁今日多吃了一碗饭,说是明日要更加努力的好好练力气的?”慕夫人抓住了白天慕流云放过的豪言壮语,哄她回去,“还不赶紧休息,不然明日又要起不来!”
慕流云也不知道母亲到底想要和袁牧说些什么,心里面有些忐忑,但既然母亲都这么赶自己了,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应了声,一个人先离开了书房。
才一打开书房的门,一只脚还没有来得及迈出去,她就看到袁甲一个人蹲在回廊边上的台阶那里,手里捏着一根发簪,正抓耳挠腮地不知道在捉摸着什么。
刚好被母亲从书房里赶出来,闲着也没什么事,正觉得无聊的很,慕流云蹑手蹑脚地朝袁甲走过去,想要看看这个大块头的家伙捏着一根发簪,到底在那里闷头琢磨什么呢。
不过她才走了两步,袁甲就很机警地察觉到了身后有人,发簪往怀里一塞,刷地起身转过来,见是慕流云出来了,忙咧嘴对她一笑:“是推官出来啦!我家爷和慕夫人呢?”
“他们俩有悄悄话要说,不让我听。”慕流云撇撇嘴,眼神往袁甲怀里头瞄,“藏什么呢?”
“没、没什么……”袁甲被她一问有些慌,说话都忍不住打了个结巴。
“不就是一根发簪么!我都瞧见了!”慕流云眼神好,方才一扫就瞧见了那是一支上面坠了一个小花苞的簪子,“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还买了个女子用的簪子?”
袁甲一张黝黑的面孔瞬时间变得涨红起来,即便在这夜色下也看得出来:“给我娘的!”
慕流云挑了挑眉,她可没见过哪个老妇人那么老来俏,一把年纪了还戴个坠着小花苞的发钗,不过既然袁甲这么说,她也就很善良地没有戳穿,走过去拍了拍袁甲的肩膀,夸了他一句孝心可嘉,然后便憋着笑,留下面红耳赤的袁甲一个人先走了。
另一边,书房里头,袁牧正襟危坐,正等着慕夫人发话呢。
“袁大人……”慕夫人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了口,“您愿意帮我们母女二人保守秘密,还愿意帮我儿恢复女儿身,这对老身而言是天大的恩情。”
“夫人不必如此见外,这本也是晚辈分内之事。”袁牧摇摇头。
慕夫人看了看桌上的那一柄剑:“云儿的爹音讯全无至今已有二十载,这二十年来我没有一刻不是悬着一颗心,又想我儿能依着自己的心意去过生活,又怕她惹上事端。
能够遇到袁大人这样的贵人相助,的确是之前做梦都没有敢想的事情,也算是老天爷垂怜我们母女,看我儿为民请命,洗刷冤屈,所以才赐予我们的福报!
虽说为人父母,都希望自己家的孩儿能有出息,要么能够出人头地,光耀门楣,要么嫁个好人家,能够锦衣玉食,享不尽的清福。
但我们慕家的情形比较特殊,老身从未敢想过我儿出人头地,更不敢奢求她嫁入高门,尤其是她平日醉心于查案、验尸,这样不是寻常人家能够接纳的。
我对我的孩儿就只有一个祈愿,追求她平平安安便好,不敢有什么旁的奢望,免得一旦生出了那不该有的心思,再想要收心恐怕就难了……”
“夫人的顾虑,晚辈明白。”袁牧听了慕夫人的话,并没有感到特别诧异,他恭恭敬敬地对慕夫人说道,“家母生前醉心于钻研机巧,旁人视她为怪人,我父亲却说他一介庸人,既无野心,也无大志,能娶到了这世间绝无仅有的奇女子已经是高攀了,就犹如将稀世珍宝迎入了家门,实属大幸。
家父对我亦是如此教导,认为夫妻二人当心意相通,志趣相投,最为重要。
流云远超常人的见识,还有比寻常男儿更出色的胆识,皆是我心之所向。我本人亦无争权夺势的野心,只想尽己所能,惩奸除恶。
流云不是金丝雀,我也不是鸟笼,若她是鹏鸟,我愿为东风。”
慕夫人也没有想到,袁牧对于自己的顾虑,会有如此郑重其事地回应。
看着面前这位模样俊朗、身份高贵,却又表现得极其诚恳,没有半点架子可言的郡王世子,慕夫人一时倒也说不出什么别的理由,只觉得眼眶发热,点点头,连声说了几个“好”字,便哽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