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南蛮州,百万神魔山深处,某不可知处。
一座极大的火山耸立万丈,火山口直径超过千丈,亮红色的岩浆沸腾,不时冲起来十几丈高的浪头,发出沉闷的声响。
十几条水缸粗细的赤红色锁链从火山口四周向中心处延伸,一座通体赤色金属铸成的莲台被这些锁链系着,四平八稳的悬浮在火山岩浆之上。
一名和安平关外村镇中供奉的木雕人像生得一模一样,身高八尺许,高挑窈窕,端庄秀美的少女身穿红袍,遍体璎珞,静静的盘坐在莲台上。
安平州内,安平州外,无数郡县乡镇,都有大金刚寺的弟子奔走。
炫耀神通,展示武力,设下供坛,祭拜供奉红莲天女。
有官差进入,大金刚寺的弟子立刻引动百姓群起而攻之,将官差悉数斩杀,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美其名曰‘红莲业火降世,洗涤人间污秽’!
越是如此狠辣手段,百姓们的信仰就越发虔诚。
依稀可见,少女头顶,极高的天穹处,一缕缕淡淡的波纹闪烁摇曳,一丝丝头发丝般细小的氤氲之气从天而降,不断没入少女头顶。
依托着这座巨型火山,四面八方,一座座巍峨古老的寺院殿堂绵延百里。
一座座殿堂楼阁中,一名名身穿红色僧衣的老僧,正静静盘坐,或者诵经,或者运功。
当东方一轮红日冉冉升起,这一片古老的寺院中,一口造型极古,高有百丈,重不知道几千万斤的红铜钟被几名身高过丈的莽和尚用巨杵撞响。
钟声轰鸣,化为红色波纹,绵绵泊泊向四周翻卷而去。
红色声纹冲出了两百多里地,虚空突然扭曲,原本毫无异状的虚空中,凭空出现了黑漆漆密布无数裂痕的屏障。
虚空屏障和红色波纹剧烈的撞击在一起,发出‘嗤啦’巨响,溅起无数的电光火花。
一座座巨大的禅房内,成群结队身穿红色僧衣的光头和尚,或者身穿红色长袍的蓄发女修鱼贯而出,他们或者去各处殿堂打扫,点燃香蜡,又或者聚集在一处处巨大的广场上,手持各色沉重的兵器,哼哧有声的演武修炼。
钟声响起时,天空中如丝如缕不断垂落的氤氲之气骤然暴涨百倍。
盘坐在莲台上的少女微微睁开眼睛,灿烂一笑:“真是辛苦了在外的行走弟子。”
她一笑,下方沸腾的岩浆就骤然平定。
岩浆变得光洁如明镜,随后一支支红色莲花从岩浆中冉冉升起,醉人的浓香四溢,宛如陈年佳酿的花香化为肉眼可见的红色雾气在火山口中盘绕。
数以千计的红莲花冉冉绽放,随后‘噗’的一声响,数万颗莲子从莲蓬中喷出,在红色雾气的托举下缠绕飞荡,不断闪烁着奇异的幽光。
一队数百名红袍女修背着巨大的药囊快步奔了上来,她们站在火山口边缘,将药囊打开,双掌一挥,一道狂飙卷起,无数药草纷纷飞出。
莲台上少女双手结印,口诵真言。
她七窍中喷出红色火焰,迅速将数万莲子连同无数灵药卷成了一团。
天空一片亮晶晶的雨云飘过,在火山口上洒下了大片甘霖。
火光卷起甘霖,和那些莲子、灵药混成了一团,随之就是一通疯狂的旋转。
一刻钟后,上千万粒只有芝麻粒大小,通体赤红,散发出浓郁奇香的药丸宛如暴雨从空中洒落。
数百女修同时举起手中药囊,齐声高呼‘收’!
千万药丸化为数百条赤红色小溪,迅速没入了药囊中。
一名身高丈二,身形魁梧,气息森严的青年僧人凭空在火山口旁出现,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盘坐在莲台上的少女,随后喝道:“速速出发,将这些‘红莲固体丹’送去安平州,供金刚寺按计使用。”
数百女修齐齐合十行礼,然后一个个宛如火云天降,一步下降数十丈,冉冉向火山下的禅院迅速降落。
青年僧人双手合十,朝莲台上少女行了一礼:“师妹,你如今修为,到了何等境界?”
少女微微睁开眼睛,淡然一笑。
她没说话,但是头顶大片火焰翻滚,迅速化为方圆数亩大小的火云。
一声高亢的长啸响起,火云中,一尊身高百丈,三头八臂,手持各色兵器的神佛虚影冉冉而起,浩浩荡荡不可阻挡的灵压朝着四周扩散,青年僧人一个措手不及,被灵压打了个趔趄,差点一头栽进了下方沸腾的岩浆里。
“我已种下烈火金莲,只待花开,佛现!”少女冉冉起身,看向了远处正在缓缓消失的空间屏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离开山门,去外面大世界走走,看看。”
青年僧人有点狼狈的站起身,干笑道:“迟早的事情。当今之世,我们是深藏的蛟龙,山门中,勉强还算一个小池塘,但是外面大世界,却是一片沙漠戈壁,我们去了,根本呼吸不得。”
“迟早的事情。”青年僧人也无比神往的喃喃自语:“只希望,大金刚寺的效率,能再快一些。”
连续几日,诸葛鹂的大军都在慢吞吞的通过安平关。
卢仚的队伍,就被堵在安平关外动弹不得。
王璞的军令也传了过来。
卢仚也懒得和诸葛鹂、王璞他们计较,既然人家费尽心思让卢仚留在原地,卢仚就留在原地。难不成,卢仚还要抢过安平关,然后去和熊泰斗带领的乱军大干一场?
如果单纯是熊泰斗,卢仚还真有心情这么干。
但是那些乱军么,他可没这个兴趣。
就在这几天里,四面八方不断有消息传回,安平州周边的郡县,似乎也变得躁动不安。
卢仚的消息来自各地郡县的禁军驻军,但是禁军的消息,显然没有那些地方官员灵通。
那些文教官员,似乎有意封锁了消息。
但是根据各地禁军传来的情报——附近的郡县损兵折将,城防军的损失很大,尤其是有几处郡县,城防军的驻军营地已经彻底一空,城外却有成群结队,身披城防军甲胄的乱民出现。
很可能,那几个郡县的城防军已经全军覆没。
外面传来了喧哗声,有几名壮汉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百姓,在南方山林中出现。
这几天,卢仚麾下的军队中,禁军、羽林军、守宫监的人是一个都没调动,派出去巡逻哨探的,尽是卢峻、卢屹麾下的苍狼骑。
那几名壮汉看到苍狼骑,当即带着那一队千多名百姓转向了西面,朝着诸葛鹂的营地去了。
苍狼骑们也不追赶,他们缓缓向后收缩,径直回到了营地中,将情报传了回来。
卢仚就带上了人,登上了营地后方的小土包,朝着诸葛鹂大军营地的方向眺望。
诸葛鹂大营东南侧,一阵嘶吼杀伐声传来,两支共百人的游骑哨探被击杀,那几名大汉带着千多名顶盔束甲的百姓从山林中冲出,拉开长弓,‘唰唰’就是一通箭矢射出。
诸葛鹂的营地里,数百名士卒闪避不及,应声倒地。
高亢的号角声响起,一支三千人规模的骑兵冲出营地,朝着那一支百姓乱军冲杀了过去。
那一支乱军也不恋战,见到骑兵出营,他们立刻转身进了山林。
三千骑兵凑到山林前,正在犹豫是否要追杀进去,山林中一片箭矢射了出来,将数十名骑兵从马背上射了下来。
喧哗声中,就看到那些骑兵点起了火把,将火把扔进了山林。
卢仚看得眼角直跳。
不敢进山林追击,就干脆放火烧山?
真是人才!
还好时近三月,雨水见多,不怕山火绵延不受控制。
如果是秋天,你在山林中放这么一把火,卢仚都有心思将那一队骑兵的主将拉过来,直接扣个罪名将他斩首示众了。
高空中,一声鹰啼响起。
一支鹰隼落下,卢峻举起右手,接住了鹰隼,顺手取下了它爪子上绑着的小铜管。
看了一眼鹰隼带来的情报,卢峻朝卢仚使了个眼色,沉声道:“仚哥儿,离我们这里,向东五百里,有一‘椓郡’,郡守是咱家公府举孝廉上去的本家叔父卢?(yu)。”
卢仚见到卢峻眼色,急忙配合道:“可是卢?叔父遇到麻烦了?”
卢峻缓缓点头:“有七八万乱民,在郡城旁出没。椓郡的兵马大权,都在郡尉手上,叔父说,知道我们领军在此,向我们求一支援兵。”
说着说着,卢峻又眨巴了一下眼睛。
卢仚瞪大眼睛,大声喝道:“如此说来,是自家正经的叔父,不可不救。我持天子节杖,有临机独断之权,来人,拔营,我们去救援椓郡。”
卢仚一声令下,麾下数万兵马当即拔营而起,短短小半个时辰后,大队人马就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安平关外的谷道,全速向着东边的椓郡行去。
卢仚带着麾下军队离开,诸葛鹂虽然满头雾水,但是却莫名松了一口气。
心情变得莫名愉快的他,当即找了白奚抄录公文不仔细,在公文上留下了一点墨渍的罪过,又下令,将白奚拖出去,痛打了三十军棍。
卢仚带着大军在上午离开,下午申时(15:00-17:00)不到,一片人头组成的汪洋席卷而来,王璞统辖的平乱大军的主力,终于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