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转过身,
一直保持着那个背影的姿势,还真有些累得慌,但有时候又不得不这样做。
蓑衣少年的眼睛里都快冒星星了,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周老板心里忽然一阵愧疚,
这么实诚的娃娃,
自己这样忽悠了他,
好像有点不太地道。
但本着贼不走……本着关爱儿童的善良理念,
周泽还是觉得带他离开,似乎才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再怎么好的娃娃一直待在赌鬼窝里肯定也得被毁了;
虽然人家已经在这里待了大几十年没事儿了,但万一呢?
周老板弯下腰,对着蓑衣少年很和蔼地道:
“相信我,会有那么一天的,你,会变成这片海。”
每个领导的必备技能之一,就是打鸡汤,因为这不要钱。
蓑衣少年嘴巴微张,
他本来是个很淡定的孩子,
但在这时候,在这个环境下,他根本就淡定不下来,当下,更是用力地点头以回应周泽对自己的“鼓励”。
见他这么激动,周老板也不敢再继续灌鸡汤,万一直接给他整晕乎了可就不好了。
一边继续用鼓励关爱的目光看着他,
一边把左手放在身后,不停地挥舞,
开门,
开门,
可以放我们出去了。
总不能让自己再继续不停地呼喊开门,
那刚刚建立起来的光辉形象也就塌方了。
好在,
这一次赢勾似乎没睡得那么熟,
“嗡”
一声闷响,
周泽身子一颤,
睁开眼,
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亭子里了。
少年站在亭子外,
双手交叉,举起,
整个池塘里的水都开始沸腾了起来,转而化作了涓涓细流,环绕着周泽。
“等下!”
周老板马上举起手,有些担心地问道:
“不是要我喝下去?”
虽说这湖不大,也就比普通的池塘面积大一点儿,但就这么喝下去,十个自己也得爆体。
“您手上有位置,正好可以让我住里面,正合适呢。”
少年害羞地笑了笑,
身形也融入了水流之中,
紧接着,
这些水开始向周泽左手无名指上的青铜戒指里头注入。
这枚青铜戒指之前是在三乡村找到的,因为它的存在,三乡村形成了一个维系了几十年的结界,但这戒指本身就有一些问题,可以说是一个残次品,现在有了这湖妖少年进驻,一加一大于二来计算,以后这青铜戒指的功效,将会更为可怕。
至少,在最近一段时间里,看谁不爽却因为怕不能暴露身份而不能很好地与人为善这种事儿,
是不大可能再出现了。
周泽伸手抚摸着戒指,这是等于给它找了个器灵么。
至少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是赚了的,光这一个器灵,就不是想找就能找到的东西,这个世界上,有灵的存在本就少,而且还正好尺寸合适的,就更难找了。
本想着来还那位府君大人的人情的,
谁晓得居然又欠了人家一个人情。
整个千家村,都被自己端掉了,该赢的也赢了,该杀的也杀了,该认输的也认输了,该炸的也炸了。
周老板觉得自己可以见好就收了,
当即道:
“开门,让我们走。”
干涸的池塘上,出现了一扇门,门是朱红色的边框,有些古朴也有些陈旧,周泽对莺莺招了招手,等莺莺过来后,一起推开门走了进去。
只是,刚进去,周泽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不是之前进来时有铜镜的甬道,也不是曾在那里打过瞌睡的客厅。
这里的光,有点昏暗,还带着点粉红,给人一种很朦胧的感觉。
就像是老道常喜欢去的那种小街小巷,上头挂着“洗脚或者洗头”的牌子,里面坐着很多热心好客的小姐姐。
“嗯…………”
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
仿佛谁忽然拨动了心弦。
莺莺面色一凝,警惕的目光扫视四周,在这方面,男人比女人敏感点儿,但女人却比男人更警惕。
莺莺倒是不排斥周老板开后宫,毕竟帮周家开枝散叶是大妇的责任;
但莺莺可不想什么杂七杂八心术不正的角色把老板的魂儿给勾了去,虽说老板在这方面一直很成熟稳重不怎么让人担心。
声音确定了,
是从前面轻纱床上传出的,
灯光也在此时心领神会地开始变亮,
隔着轻纱,
可以看见里头侧躺着一个女人的身影,
为什么能确定是女人呢?
因为那波浪曲线,
凹凸凹凸凹凸,
委实太过明显。
“从村子里出去的话,出口只能是这里,这里是婆婆的房间。”
青铜戒指里传来了少年的声音。
“你早说啊,也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这么莫名其妙地闯入人家的香房,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虽说是第一次接触,毕竟之前在客厅里的西贝货周老板其实早看出来了,
但能白手起家,黑白两道都混得开把这个场子开起来的女人,又岂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那个村子里的几个赌棍,周老板是因为有赢勾坐镇,所以才能横扫过去,但这个婆婆,却能一手镇压他们几十年,可见其手腕功力。
“有客人来了么?”
慵懒的声音在继续。
这声音,带着天然的魅惑,周老板可以确定,自己进这个赌坊时,可能眼前这个女人就感应到了,甚至,她可能早就等着自己解决了村子里的那些事儿来到她的房间。
交锋,
从一开始的慵懒之音里就开始了,
只是,
这招或许对其他人有用,
但对周老板来说,
呵呵,
论坐怀不乱,
他周泽不是针对谁……
“唉……这就要走了啊?”
女人起来了,在床上坐起。
周老板到现在都没分清楚,对方到底是敌是友,有点摸不清楚对方的态度。
但周泽也不想在这里瞎耗什么时间玩这些虚头巴脑的,
直接道:
“回见。”
说完,
就示意莺莺和自己一起向那边的门口走去。
把村子的出口安置在自己房间里,也是心大得很了,但这个村子里的那些赌棍被她镇压了几十年没人能出来,其实,门在不在自己房间,都无所谓了。
然而,
当周泽和莺莺走到门口时,
女人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
道:
“就这么走了么…………”
“嗯啊。”
周老板很实诚地应了一下。
“其实,你走是可以的。”女人的话头又软了下来,“但总得给我点补偿?”
周泽回过头,看着轻纱后面已经站起来的人影,道:
“我不是跟你赌的,是我抢的,所以,我不觉得自己欠了你什么人情。”
见贤思齐,
周老板觉得自己今天收获很大,
先学了铁憨憨忽悠月亮的手段,
又学了一下府君大人的光棍做派,
一天之内,
两个大人物的伟岸身影在自己身后放着光明,指引着自己前进,真是充实的一天。
“你知道,你就这样走的话,会有什么后果么?”
“不想知道。”
青纱帐被掀开,
一个年纪看起来也就三十岁的成熟女人从中走了出来,
她穿着白色的睡衣,有点厚,不是纱网的,所以也算是遮掩得严严实实,但身材却依旧凸显无疑。
真正的婆婆,确实比那个假货,有味道多了。
“我赌了一辈子,其实,心里也清楚,有时候,真正的输赢,并不是在赌桌上。
那些小男人见我快不行了,自作主张地想为自己搏一个前程,故意把你请来,其实我都清楚,我没阻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躺着躺着,也快半个月没要侍寝了。
他们可能觉得我真的是快不行了,就一门心思地在等死了。”
“您看起来气色不错,像……”
“谢谢。”
“像回光返照的样子。”
“…………”婆婆。
周泽抽出一根烟,点燃,
道:
“直接开门见山,我一点都不忙,也很闲;
但我还是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可以,我有个东西想送给你。”
“我不要。”
“我都没说是什么东西呢?”
“还是不要。”
“那就真的没法聊了?”婆婆显得很忧伤。
“嗯,好了,下面呢?”
“那您可以走了。”
周老板有些意外,下面难道不应该是图穷匕见么?
“就这么让我走了?”
“要不然呢?当那位老人出现在我这里时,我就清楚,不管输赢是谁,不管筹码多少,我永远都只是输家。
他写的担保人名字,我也没打算真的去收回点什么,我甚至连上牌桌的资格其实都没有的,这一点,我很清楚。
所以,
既然聊不下去了,
您大可以离开,
推开那扇门,
就是外头了。”
周老板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事情,有些过于顺利了啊。
当初自己刚入行时,小萝莉曾臭气哄哄地说她看中自己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很有逼数。
但现在来看,
这位婆婆才是真正的此道典范!
门把手握住,
周泽却没有直接推开,
而是又转过头,
看向那个身材丰腴的女人,
道:
“对了,你刚说要送我什么来着?”
“老板?”
莺莺在旁边小声地提醒道。
“看看又不会怀孕。”
“额……”莺莺。
婆婆对周泽微微一福,
而后大大方方地回答道:
“我的……卵。”
“…………”周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