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早就驶出了通城市区范围,进入了启东县,其实,这已经不是在往北了,而是在往南。
按照老张的说法,警方是在向北的交通要道那边进行布控抓捕,但周老板还是更相信猴砸的鼻子。
退一万步说,
猴砸闻完味道之后已经吐到现在了,
你不按照它指的向南方向去追,
都不好意思。
过了启东,上了大桥,很快就能到上海郊区。
“他们也聪明,懂得反其道而行之,呵呵。”
周泽笑了笑,等收费站时,拿起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然后递给了后面的猴子。
小猴子两只爪子接过了矿泉水,开始漱口洗脸。
“辛苦了啊。”
周泽还安慰了一下。
过了收费站,周泽继续向南。
老道抱着小猴子,面色有些沉重,一是对于距离那对拐子夫妻越来越近导致其情绪中的愤怒也开始越来越盛;
二则是有些惴惴不安,他总觉得老板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话,还是有些吓人。
抓到人之后怎么办?
我都忘了,我是个鬼。
这是什么意思?
和老道的惴惴不安不同的是,周泽现在显得心情不错,以前被老张生拉硬拽地去查案,可没现在这般好心情。
“心……情………真…………好………”
“我在开车,你可不可以不要忽然冒泡?”
“为……什……么……管……这……闲……事……”
“不为什么,我自己也是个孤儿。”
“呵……呵……”
很显然,那位不信。
因为他不认为,周泽还没从自己是孤儿的那段经历中走出来。
上辈子周泽其实就已经走出来了,更何况这辈子又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儿?
“铁憨憨,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帮我分析分析,我现在有种感觉,在我面对一些人一些事儿时;
而且,是面对我身边的一些人一些事儿时,我心里总有一种感觉,它似乎在告诉我,这事儿该不该做,要不要做。
像是冥冥之中,有人在给我做指引一样。”
比如在面对老张的时候,最近的那件事,其实算是周泽在顺水推舟。
“嗯…………”
“嗯?”
“没啦?”
“喂?”
周泽在心里喊道,自己说了这么多说得这么详细,你就一个“嗯”?
“呵…………呵…………”
“你笑什么?”
“不……要……自……命……不……凡……”
“我没有。”
“你……只……是……一……条……看……门……狗……”
“行行,我说你能不能换点新鲜的,老是看门狗来看门狗去的,老实说,我都听得快麻木了。”
“贱……人……”
“煞笔!”
“它……不……在……了……”
“不,煞笔刚回我话了。”
“…………”赢勾。
老道只觉得正在开车的老板整个人忽然变得很恐怖,
开着开着竟然身上开始出现符文,
而且气息开始变得很强烈,
嘶,
恐怖如斯!
这是开车开嗨了?
小猴子吓得都不顾恶心了,蜷缩在了老道的怀里。
周泽咆哮道:
“你特么能不能安分点,我在开车,我在开车!”
一番折腾之后,
周泽长舒一口气,
靠在了椅子上,
高速上,车速已经变成了二十码。
“带……他……去……见……血……”
赢勾的声音再度传来。
“带谁?带小猴子还是带老道?还是其他人我要喊过来?”
周泽一连串的问题并没有得到赢勾的回复,
那位也再没有动静了。
周泽通过后视镜,观察了一下坐在后面的小猴子和老道,赢勾指的是谁?
周泽觉得小猴子的概率大一些。
“吱吱吱吱!!!!”
猴子忽然指向了另一个方向。
“晓得了。”
周泽会意,
从前面下了拐弯,出了高速。
………………
“你有病啊你,谁叫你动刀子的,谁叫你动刀子的,啊,啊,啊!”
女人疯狂地捶打着男人的胸口。
男人一把攥住女人的手,
恶狠狠地道:
“我这是为了谁?要不是那个女人死命地拽着那个孩子不放,我会这样么?
我跟你讲,那个裱子就是一个疯子!
又不是她的孩子,她激动个屁!
你以为我想捅死她么,你以为我想么?但那个情况,我不解决了她,我们怎么能出去?
现在估计就已经被抓起来了你信不!”
“拐孩子判不了死刑啊,你这是要把我变成杀人犯,你个王八蛋!”
“你安心,杀人的是我,和你没关系,哪怕真被警察抓了,我就说你是被我挟持的人质,被我强迫带走的,你也是我的拐卖对象。
到时候,整件事,包括以前的事,也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了!”
女人忽然不闹了,
反而带着些许的不好意思和窃喜地抬起头,
看着男人的脸,
轻声道:
“真的?”
“废话,你是我的女人,我这点担当没有?”
“你们聊什么呐,馒头好了,先吃点儿垫垫肚子。”
一个穿着围裙的大婶儿敲门喊道。
“来了,胖婶儿!”
女人起身,开门出去了。
男的也起身,但看着女人的背影,眼睛里露出了一抹不屑,
“傻女人。”
这里不是乡下,也不算是农村,或许,十年前这里还算是农村,但改造之后,大家都迁入了政府规划安排的独栋小洋楼里。
一排排,一列列,集体安置,很多房子的一楼,还保留了老式的灶台厨房。
女人和男人就坐在桌子旁,一人手里一个馒头。
很多地方的馒头,都是实心的,江浙这边的馒头,里头都是带馅儿的。
比如萝卜丝,豆沙这类的,里面还会参杂着肉丝,在北方人眼里,这就是包子,但是在本地人眼里,只要不是纯肉馅儿的,这都是馒头。
一男一女俩人吃得很过瘾,看来是真饿了。
“再来点粥。”
胖婶儿端了两碗粥过来,放在他们面前。
“谢谢婶儿。”
俩口子吃得很欢畅,从昨晚到现在,他们一直在想着亡命,这时候才终于得以进食。
胖婶儿又放下了一碟咸菜,拿了一个碗,放了俩馒头,走到里屋。
里头有一个老头儿坐在那儿,穿着大棉衣,蜷缩在椅子上,老头儿旁边还有一个拐杖放着。
“他们怎么来了?”
老头儿开口问道。
“应该是过路,俩人行色匆匆的。”
“哼,八成是被警察在追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胖婶儿点头道。
“让他们吃完赶紧滚。”老头儿没好气道。
“反正不差这一顿饭的功夫。”
“嗷,嗷,嗷!!!!!!”
这时,里屋的床上传来了一阵阵叫声。
“你去看看儿子,儿子又玩儿起来了。”胖婶儿催促道。
“这个讨债鬼!”
老头儿拄着拐杖站起来,走到了里屋。
床上棉絮里,躺着一个中年瘦削男子,男子手里拿着奥特曼玩具在玩,但还有一个奥特曼玩具掉到了床下,他用手伸却抓不到。
外面又冷,又不想让自己出被窝,只能不停地喊叫着发信号。
“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债,才让你这个王八犊子投胎到我家!”
老头儿没好气地举起拐棍儿,对着床上棉絮里的儿子就是一顿戳。
“嗷!嗷!嗷!”
儿子一边叫着一边流着口水,却也不怕,只是傻呵呵地笑着。
老头儿没办法,弯腰把地上的奥特曼玩具捡起来,丢到了床上。
三十多岁的儿子抓起玩具,又蜷缩回棉絮里开始玩儿了。
整个房间里,
荡漾着一股子尿骚味儿。
老头儿气鼓鼓地咳嗽了几声,
想了想,
又拿着拐棍儿戳了几下自己儿子。
“嗷!嗷!嗷!”
儿子很迷茫,怎么又打我?
“你这不争气的东西,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老头儿摇头,叹气,
拄着拐棍儿又回到了门口的椅子上,
拐棍儿放下,
他坐到了椅子上,
靠着墙壁,
又蜷缩起了身子。
胖婶儿则是往下走,
来到了地下室,
这里的小楼都是按照统一格式修建的,家家户户下面都有一个小储藏室。
胖婶儿拿出钥匙,打开门,当即捂住了鼻子,她儿子房间里的味道,和这里比起来,简直就是空气清新的典范。
胖婶儿抓起碗里的两个馒头,直接丢到了里头,里面有一个长头发女人马上扑过来,捡起馒头开始啃起来,女人身上带着锁狼狗用的锁链,被绑在后头的墙壁上。
“吱呀!”
胖婶儿把门重新关上,拿着空碗走了上来。
老头儿蜷缩着,吸了吸鼻子。
“唉,这到底啥时候是个头儿啊,养着还一直糟蹋粮食,至少让我有点盼头啊。”
胖婶儿显得很无奈,瞅了瞅里屋,继续道:
“咱儿子是真傻,那个事儿都做不起来。”
老头儿无奈地叹了口气,可不是么!
这儿子,就是天生的讨债鬼!
他们夫妻二人,这辈子就是被这傻儿子给拖累了!
胖婶儿又看向了自家老头儿,道:
“今晚给你再炖个鲫鱼汤,你再补补。
儿子不行,你得加油了。”
老头儿像是被吓到了,忙摇头道:
“我都多大年纪了,哪能一天一次啊,得缓缓,得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