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店开张,喜气洋洋。
对于周泽来说,新店的装修和房租以及等等你所能想得到的花销,其实都不是周泽出钱的。
许清朗出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则是白莺莺的陪葬品换来的钱。
当然了,接下来许清朗准备“半退休”了,只打算在书店里卖卖咖啡做做小点心,过起养生生活。
赚钱的事情,就只能靠周泽了。
好在大家对周泽赚钱的能力都不是很怀疑,新店选在南大街这个位置,人流量很大,鬼流量应该也不少。
只要周老板发扬一不怕吃苦二不怕熬夜的敬业精神不停地把这些送上门的鬼送到地狱去接受改造重新做人,赚到大把大把的冥钞问题应该不大。
到时候大家就一起蹲在书店门口烧纸钱然后等着人掉钱包就可以了,连去银行的手续费都免了。
书店整体色调是柔和暗色,里面的书架也没有摆放得很密集,更新换代比较快的报纸和杂志单独在一排,小说类在一排,其余严肃一点的书单独一个区域。
至于教辅材料之类的东西,周泽没有再去进。
书店有二楼,那里被隔出了三个房间和一个卫生间,算是大家的生活区。
第一天开业,没有烟花爆竹,也没有花篮礼炮,一切都显得很是简单平静。
老道很知趣儿地和白莺莺一起打扫着卫生,周泽坐在台后面品味着许清朗刚刚调制出来的鸡尾酒。
喝了一口,把酒杯放下来,小猴子拿起了酒杯,偷偷喝了一口,然后只觉得难喝至极,不停地吐着舌头。
唐诗一个人在楼上卧室,她很宅,平时如果没事的话,她能在房间里一整天都不出来,她也不会觉得无聊。
一切收拾妥当好,真的准备好迎接客人时,已经是黄昏之后了,天色也已经暗淡了下来。
白莺莺一只手提着牌匾,将“深夜书屋”的牌子挂了上去,然后跳下来,拍拍手,确认自己摆得很周正后,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随后,她又按照老板吩咐将“姑妄听之”和“如是我闻”两个对联牌匾也分别在左右两端挂上去固定好。
这是从老店带回来的招牌。
白莺莺问过周泽“姑妄听之”和“如是我闻”的意思,周泽解释说就是简单地自己听来的故事,讲给大家听听。
不代表自己本人的观点,大家也只是听听纯当一乐,不用当真。
书店做的还是死人生意,活人生意只能算是一个添头,毕竟距离南大街不远的位置还有一个“通城书店”,专门卖实体书的大书店,想要和它竞争,难度也不是一般的大,而且根本就没那必要。
周泽记得小时候“通城书店”算是通城人心中最具影响力的书店代表,但近些年随着实体书市场的不断被压缩和不景气,通城书店也已经缩小了自己的营业面积,比之昔日全盛时期,显得寒酸了不少。
只能说只能手机和屏幕阅读的普及,让大部分人已经慢慢忘却了油墨纸香阅读的习惯了。
一切完成,步入正轨,接下来就是等生意上门了。
事实上,生意上门得也很快,从晚上七点正式营业到现在,已经来了好几批客人,但都是点了杯咖啡或者其他饮品坐在那里歇歇脚聊聊天的,都是活人。
活人来了,周泽干脆都不动了,反倒是许清朗不停地要招呼着还要去调制饮料,忙得不可开交。
送走了这几批客人已经是九点半了,许清朗喝了一口水,看着坐在摇椅上不停摇晃的周泽顿觉心里很不平衡!
“老周啊,我觉得我们可以挂一个牌子,‘活人不得入内’,你觉得怎么样?”
“然后第二天工商就会上门了。”周泽毫不犹豫地否决掉了许清朗的这个提议。
“但我感觉这比我开面馆还累啊。”许清朗一脸哀怨。
他之前开面馆,真正去店里吃饭的人不多,大部分订单都是在外卖上,他只要想休息,直接把外卖软件给关闭就可以了,但现在人家客人进来了,你总不能把人给推出去?
“你看,这不就来了。”
周泽看了看门外。
看来,真的是区位原因,今儿个真正的生意,来得也很快。
进门的是一个老太婆,拄着一根拐杖,身材瘦削,略显干瘪,一双眼眸,瞪得大大地,像是死不瞑目一样。
老太婆身上有些许淡淡的怨气,这意味着她其实还有一些执念,所以没能去地狱,也没有入轮回。
但她这一点怨念距离化厉鬼还远得很,依旧属于“人畜无害”的鬼类。
“备菜。”周泽对许清朗道。
许清朗这次没喊苦喊累,实际上给即将送去地狱的人备菜本就是他提出来的建议。
他觉得之前周泽把鬼直接送入地狱的举动太简单粗暴,一点前戏都没有,太干涩也太缺乏服务品质。
也因此,他提议在送人下地狱之前,整点饭菜,给人送个行,到时候人家还会多留一些冥钞。
就像是电影院里除了电影票这个大头收入以外还有卖可乐爆米花的大收入一个道理。
菜也很简单,一碟萝卜干,一碟花生米,一碗倒插着筷子的米饭,一杯老黄酒。
都是现成预备好的东西,装盘就行了,也不麻烦。
老道把小桌摆放好,小凳子准备好,还把帘子拉起来,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否则万一进来其他的顾客看到这一幕估计得吓一跳。
这也算是一个小包间,专门给鬼准备的小包间。
周泽端着手中的茶杯走过来,对着老太婆道:“请。”
老太婆有些犹豫,可以看出来,她有些怕,但是她更畏惧周泽,当下,只能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
许清朗把一瓶加过符水调和的牛眼泪递给了老道,老道抹到了眼睛上,也看见了老太。
老实说,这种开门迎鬼的事儿,老道自从离开了冥店后就没有再遇到了,一时间,他有些唏嘘,不由得想到了还在蓉城的老板。
不过,也快了。
老道已经在自己几个月没直播的直播房内给自己水友发送了一个通知,他将在4月1号凌晨,也就是大概3月31号零点二十之后重新开启直播。
那一天,正是老板说要回来的日子。
白莺莺也端着小板凳坐过来,老太婆有些腼腆,一头僵尸,一个鬼差,一个玄修,加一个裤裆里好像冒着热气的老道,
老太婆表示亚历山大。
她那一点怨念,在这群狼环绕之下,真的有些不值一提。
“吃,吃完了好上路。”
周泽催促道。
老太婆笑了笑,低下头,开始吃了起来。
就像是老虎很可怖,但是动物园里面对饲养员时的老虎就像是一只小猫咪一个道理一样。
老太婆出去,如果不小心让人惊鸿一瞥,估计能把人吓病或者吓晕,但是在此时,她只能乖乖地吃饭。
“大妈,你是咋滴死的?”老道此时开始问道。
老道是一个好动的人,哪怕一把年纪了,但人越老话越多。
他平时也和小猴子说说话,说自己五百年前如何降妖除魔把一只大泼猴镇压在了五指山下云云;
猴子也捧场,只要老道买一点零食,猴子能坐在那里听老道吹一个下午,还不时地挥手示意:
“讲得吼哇!”
“三碰撕里。”
老道一头雾水,他知道老太婆讲的是方言,这才看向周泽。
“生病死的。”周泽翻译道。
通城方言和普通话差别很大。
“大妈,这不行啊,哪怕你做了鬼,也不能忘记学习啊,普通话咱也得学好啊,不然等到了地狱里。
你想想,黄泉路上人那么多,你想找个会找通城方言的人也难啊,到时候路上连一个可以唠嗑的人都没得,多无聊啊。”
老道善意地提醒道。
大妈有些尴尬,只能低下头吃饭。
“有孩子么?”老道又开始问道。
“余果哦忒。”
老道又看向周泽,意思是,你快翻译。
“有个女儿。”许清朗翻译道。
“那你女儿肯定给你烧了很多纸钱了?”老道搓了搓手。
老太婆闻言,愣了一下,苦笑道:“家里条件不好。”(许清朗翻译)
“家里条件不好?”老道没有气馁,继续道:“没事儿,反正纸钱不贵,只要你孩子心里有着你,纸钱就能多一些。”
“躺在病床上,没钱治病咧。”(许清朗翻译)老太婆说着,放下了筷子,擦了擦眼泪。
“这可怜啊。”老道跟着一起抹眼泪。
白莺莺也是努努嘴,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我家闺女在医院病床上问我,要不要继续花钱治下去,我当时躺在床上,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她哭着对我说,如果我不愿意继续治下去,就眨一下眼,如果我不眨眼,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给我治下去。”
“这闺女,也不错啊。”老道说道,“你怎么办的?”
“我眨眼咧,然后就从医院回家了,然后就死咧。”老太婆继续擦着眼泪。
“也不容易啊,你也是为儿女考虑,也真伟大,都不容易,儿女也要生活。”老道跟着一起伤悲。
事实上,这种事情,现实里有不少,尤其是在面对一些绝症的时候,意味着要不断地往里面砸钱,而很多家庭是支撑不起这种砸钱治病的方式的。
“大妈,你挺伟大的。”白莺莺。
“我再给你倒杯酒。”许清朗。
一边,看着周围人都泪眼婆娑的样子,周泽有些哭笑不得。
他指了指老太婆那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瞪得死大死大的眼睛,问道:
“你怎么眨眼的?”
老太婆闻言,
不哭了,
当即恶狠狠道:
“她问我,
妈,我问你,你如果不想治下去了,就眨眼。如果不眨眼,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给我治下去。
然后,
等了五分钟,
我实在忍不住咧,
眨了眼。
她马上开始擦眼泪,说:
好,
妈,
我知道你意思了,
咱不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