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 / 1)

程骁南的微信通过后,他倒也没像以前一样总是发一堆信息给虞浅。

安静得像个假号。

只有偶尔,公司有什么工作安排,程骁南才会发一下。

虞浅也不多回,就一个“嗯”字,算是回应。

有一次孙月和虞浅商量时间安排报错了日期,虞浅下意识纠正,孙月先是拍着额头说“看错了看错了”,然后才反应过来,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浅,你怎么知道的啊?”

这种时候,虞浅多会岔开话题。

关于程骁南,她总是一种回避的态度。

不愿多谈,却也没有对韩初那样分明的冷淡。

虞浅想起出国前的春天,彼得找到她说要去国外长期发展,问虞浅有没有意愿过去玩玩,权当散心。

虞浅说不去时,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一些场景。

不用刻意去想都能知道,如果她去国外呆个半年一年的,每天手机得热闹成什么样。

搞不好高考完了得想方设法追她到国外去。

那时候她有没有想过就这样一直在国内,哪怕在程骁南上了大学,也还是开着车在学校门口等他呢?

其实是有想过的。

和程骁南在一起时她很开心。

那时候在工作忙完,她打开手机,总能看见程骁南絮絮叨叨的信息。

看见他说学校又不当人,开中秋晚会只有高一高二没有高三。

看他偷拍的老师因为他们集体成绩下滑,拿着教鞭在讲台桌上唾沫横飞地批评人的样子。

视频最后,那位老师手里的教鞭指过来:“程骁南!你课本后面藏了什么东西?!”

“没什么啊,老师你看错了。”

然后视频里的场景开始剧烈晃动,猛地停掉。

虞浅记得她看那段视频时的心情,十分想笑。

还没来得及回复,程骁南那边又发了信息过来:

【我猜你收工了,信息也看见了,看完不回我一下?】

她收工晚,早已经过了程骁南放学的时间了。

所以她干脆播了电话过去,问他,上课玩手机,没被挨罚?

程骁南在电话里吹牛:“我这种好学生,神级学霸,学校祖宗一样供着我呢,哪舍得罚我,指着我拉高整个年级的平均分呢好么?别看我们老师吼我时那么大声,他自己也知道错了,晚上回家得愧疚到睡不着。”

他那些自己是好学生的言论,虞浅真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就没见过他这样的学霸,书包里一支笔都没有,走学校后墙的次数比正门好多。

所以她出国前那个春天,程骁南拿了一张试卷,声称自己考了148的高分,虞浅也没当真。

后来那张试卷落在虞浅车上,她拿起来翻看,不禁扬眉。

那是一张和其他学校联考的英语试卷,展开很长,被程骁南戏称为清明上河图。

程骁南对这张试卷也没多爱惜,随便折了几下丢在那儿。

虞浅拿起来时,正好看见判断对错的题型,里面填得全是abcd。

她想看看这样的试卷是怎么被改成148高分的,结果翻到卷首的第一页,看见了曲莉雯的签名。

是曲莉雯本人签的,她妈的签名虞浅再熟悉不过了。

她的所有合作合同书上都是一模一样的签名,每一笔该怎样走势,她太熟悉太熟悉了。

那阵子曲莉雯不太干涉她的自由,也不太去监督她拍摄,听说是有男朋友了。

而程骁南也说,他爸最近谈了个女朋友,走得挺近的,没准儿要成他小妈。

她在那张试卷上看见“曲莉雯”三个字时,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浅,今天外面降温了,穿这个风衣外套怎么样?”

孙月的声音打断了虞浅的思绪。

虞浅抬眸,情绪如常:“好。”

11月开始,“梧桐里”那些二球悬铃木就像被秋天的风烘烤过一般,开始泛黄,有些已经掉落。

虞浅拍摄完某场工作,接到孙月的通知,和孙月一起去“eleven”的办公楼开会。

会议开始之前,孙月还有其他工作要做,帮虞浅倒好水就去忙了。

会议室里只有提前到达的虞浅,以及“恰巧”也提前过来的程骁南。

中途沈深推过一次门,看见程骁南和虞浅坐在会议室里,同时眸看他......

沈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关上门就跑了。

这间会议室比较小,是茶色的单面可视玻璃。

虞浅坐在靠椅里,看着落地玻璃外步伐匆匆的工作人员,忽然开口:“你看什么?”

“看你呢。”程骁南坐在虞浅旁边的椅子上,挺自然地说。

虞浅伸手,把程骁南的头强行转过去:“去看其他女人程总,我不吃这套。”

“知道我为什么总看你么?”

“因为我美丽不可方物,满屋子男人都是这样想的,没什么稀奇。”

程骁南笑了。

虞浅说的失忆他不完全相信,也托了他老爸找人去打听。

但无论失忆与否,虞浅既然不愿意提以前的事,他就不提了。

程骁南侧过身,弓了些背,盯着虞浅:“错,我看你是因为我发现你总口是心非,我不看你眼睛,就不知道你真实想法是什么,尤其是你这信息回的,我总觉得你要和我吵架。”

程骁南拿出手机,翻出和虞浅的聊天页面给她看。

对话里比较长的都是他发的,而无论他发什么,虞浅都是一个字,“嗯”。

爱答不理。

虞浅问:“看着你就知道我想什么了?”

“知道啊,起码你不讨厌我。”程骁南笑着说。

“想多了。”

话音刚落,来开会的工作人员推开门,陆续坐进来。

有人问,程总,您不坐到主位来么?

程骁南坐在虞浅旁边,摆摆手:“不用,坐这儿挺好,让沈总给你们开会。”

有员工笑着调侃,看样子和程骁南还有沈深都熟悉,应该是老员工了,大着胆子开玩笑,说程总这是为了美人不要江山了?虞老师一来连主位都不坐了。

沈深从门外进来,正好听见这么一句:“哎呦要是我女朋友来,我也愿意挨着她坐啊,谁愿意挨着你们这帮大老爷们儿。”

都是一些玩笑话,会议正式开始后,没人再提这些,又恢复了严肃正经的样子。

程骁南安静得如同不存在,虞浅只能听见身边的人偶尔翻动资料的声音。

这场会议从下午4点多开到晚上8点多。

秋季北方黑天更早些,从会议室出来,外面天已经全黑了。

虞浅本来是准备自己回酒店的,但程骁南在会议室里接了个电话,然后大步向她走过来。

“我送你。”

“不用。”

虞浅有些无奈,“是孙月打来的电话?回酒店才几步路?”

但程骁南说不是,说孙月在忙其他工作,和几个助理一起开会还没散会。

是酒店打来的电话,酒店出了些意外,正在停电,而且备用发电机也没发挥作用,需要等2-3个小时。

“走廊只有救援灯,也没有电梯,我送你过去。”

其实虞浅很想说,怕黑的不是你么?

以前和程骁南去游乐园,玩那些过山车、跳楼机、意大利飞毯,程骁南都挺兴奋。

只有她说要不要去鬼屋,他不自然地偏开头,岔开了话题。

还有一次他们开车去郊外看星星,有一段路没有修葺,路两旁枝叶繁茂,程骁南皱了眉心,说:“姐姐,你说树林里会不会突然冒出什么奇怪的玩意儿?”

还真东西钻出来,不过是一只圆眼睛的可爱流浪猫。

被灯光晃了一下,夹着尾巴仓皇逃窜。

同样仓皇的还有程骁南,他当时偏头低声说了句什么,虞浅看着口型,觉得他是在说,卧槽吓死了。

所以,酒店如果停电,怕黑的不应该是程骁南?

只不过这话虞浅没问。

程骁南没再提起以前的事情,可能真信了她说的失忆。

不管怎么样,现在这样的相处方式正合虞浅的意,她也就不能说自己记得他怕黑,老老实实地享受失忆的待遇。

程骁南把车子停在酒店楼下,侍者拿着手提照明工具侯在门边。

不得不说这些人都特别有眼色,看见虞浅旁边的程骁南,和虞浅熟悉的侍者连话都没多说,只帮他们照着台阶,叮嘱说慢一些,小心别摔倒。

“停电可能还要持续2个小时,很抱歉给您带来的不便,如果需要照明手电可以去酒店前台领取,另外,为了表示歉意,明早的早餐是供应的,您明早刷房卡就好。”

程骁南点头,说不用手电,手机照明就可以。

他始终走在虞浅身侧,手机开了手电功能,为虞浅照着楼梯通道节节高升的台阶。

这种时候,酒店面积太大确实有些恐怖的感觉。

长廊幽深,手机光源照不透蔓延到远处的黑暗。

走到虞浅房间所在的楼层,楼道里摆了一座白色雕塑,样子有点像古代神话传说里的神兽,张牙舞爪。

白天看时倒没觉得什么,露着一嘴小尖牙,看着还挺可爱。

这会儿程骁南拿着手机铮亮的光晃过去,冷不丁一看,还真有点骇人。

连虞浅目光都顿了顿。

她明显感觉到身边的程骁南动作也停滞半秒,手电落在地上的圆形光斑轻轻晃开,但也仅有一瞬间。

随后程骁南咳了一声,故作轻松地开口,宽慰虞浅:“这玩意儿是貔貅,招财的,老程......就是我爸,他比较迷信,当初这酒店装修的时候,他带着一朋友来看,他那朋友搞风水的,就说这走廊放个貔貅能行。”

程骁南语气挺无奈的,说没办法,当时他爸爸是占股了的,股东的话总不能完全不听。

而且沈深也觉得放个貔貅能行,最后真搞了一个雕像过来。

也许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程骁南特地讲得详细些,说开业那天他爸送的都不是花篮,送了99束包装精美的观赏麦子寓意“久久大卖”。

程骁南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开的是商场,还大卖。”

其实虞浅是不怕的,倒是程骁南自己,安慰她半天,走出好远,还心有余悸地扭头看了眼身后的方向。

虞浅借着把头发掖到耳后的动作,掩饰掉笑意。

程骁南把虞浅送回到房间门口,告别后也就十多分钟,虞浅对着月色一首歌单曲循环还没到5遍,有人轻叩她房门——

“咚咚咚”,只有三下。

不用问也知道是谁,虞浅在一片昏暗里拉开房门,看见程骁南抱着一堆荧光棒,还有一个发光的瓶子。

他说,这些都是摄影布场的道具,黑灯瞎火的多无聊,从道具室拿来给她玩。

他额角带着汗意,不知道跑得多急。

虞浅接过一堆东西,琢磨着不叫他进来坐坐会不会太没人情味。

但程骁南并没有想要留下的意思,只说让她关好门,别连问都不问就开门。

程骁南走后,虞浅坐在窗边沙发里摆弄那个发光的瓶子。

瓶子里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瓶身倒过来时里面的液体会缓慢流动,带着淡蓝色的流光,像手握银河隅角。

记得那年冬天,虞浅说帝都市好没意思,冬天也不见下雪,只有灰蒙蒙的霾意。

程骁南假装不经意,把羽绒服豁开一个口子,袖口伸出窗外,羽毛随着凌冽的风胡乱纷飞,真像雪。

他说,你看,有我在,哪里会没意思?这不就下雪给你看了?

虞浅愣着没说话,他像把手伸过来,勾勾她的小指:“姐姐,真想看雪,周末咱们去滑雪场?人造雪也算雪?”

等虞浅反应过来,把他伸出窗外的袖口扯回来,蓬松的羽绒服已经变成了轻飘飘的两层布料。

她是真觉得这弟弟有点败家。

但程骁南不以为意,耍赖说,他半个羽绒服都被风吹没了,不保暖,让她送他回家。

他对一个人好,总是那样热烈的。

虞浅把手里的荧光瓶又倒了个方向,看着缓缓流动的荧光。

不该主动理他,总觉得像是着了他的道儿。

但最后妥协一般地拿出手机,给程骁南发了信息:

【今晚谢谢。】

也是在安了发送键的同时,满室灯光同时亮起,虞浅被晃得眯了下眼睛,却听见门口传来一声手机提示音。

她皱着眉睁开眼睛,对着房门的方向说:“程骁南?”

门板上传来不轻不重的三声叩门声,“咚,咚,咚”。

然后是他掺着笑意的懒洋洋的声音:“来电了,你休息,我走了。”

虞浅这一晚上并没睡好,总梦见出国那天,她坐进机舱里。

彼得问她:“怎么回事儿啊虞浅,出国有这么不开心么?这脸色,像参加葬礼似的。”

也梦见她妈曲莉雯揪着她的耳朵,告诉她:

不想拍广告不想当模特,你就去死。

隔天起床时居然真的有一只耳朵疼,像曲莉雯的魂儿回来过,揪了她的耳朵。

虞浅摸了摸耳垂,忽然一蹙眉心。

耳环丢了一只。

虞浅的耳环挺多,有一些大牌合作方送的,也有她自己买的,还有彼得的朋友设计的。

她不算一个细心的人,这么多年不知道丢了多少耳环去。

但这个是道具,算是借的,丢了比较麻烦。

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弄掉的,虞浅联系了酒店这边的工作人员,想请人帮忙看一下录像。

结果在监控室遇见了沈深。

沈深从那天喝多酒说了不少话之后,后来每次见面都有点躲着虞浅的意思,可能觉得酒后失言,有些窘迫。

沈深也是酒店股东之一,听说虞浅有东西掉了,立马来了精神,和工作人员说:“你们几个起开,我帮她找。”

虞浅说也不一定是掉在酒店,只是想看看。

沈深却很热心:“没事儿,看看,万一是掉酒店了呢,你昨天大概几点回来的,我调监控给你看。”

“昨天会议结束后。”

调监控这事儿让沈深觉得很有成就感。

那天喝多了说错话,沈深觉得自己愧对于他南哥,罪恶感深重。

如果能帮虞浅找到耳环,也算是将功赎罪。

幸亏酒店的监控花了大价钱,非常完善,有自动发电的ups系统,停电也能完整地保存录像资料。

因为停电,夜视模式自动开启,沈深找到楼层和时间段,一点开就看见虞浅和一个男人并排走在走廊里。

那男人的身影熟悉到化成灰沈深都能认出来。

不是他南哥还能是谁?

但沈深今天没喝酒,掐着大腿忍住了八卦的心,声音极稳地问:“是这个时候么?”

“对。”

录像时间条慢慢走动,有那么一个瞬间,画面里的虞浅撩了下头发,有个东西一闪,掉落在地上。

沈深挺激动:“就是这个时候?!刚才掉的是不是你耳环啊?”

他吩咐楼层工作人员去找楼层清理人员打听,又和虞浅说让她放心,酒店员工绝对不会私藏东西的。

虞浅摇头:“不贵重,只是道具,丢掉的可能性比较大。”

等消息时和沈深闲聊几句,虞浅忽然看向监控录像——

画面还在播放,是程骁南拿了荧光棒回来时。

他独自一个人走在长廊里,手里拿着东西,没用手机照明,路过那只貔貅雕像,他似乎被雕像惊吓到,和人家貔貅打了一架。

说出来可能没人信,是程骁南先动的手。

他对着无辜的貔貅,连着丢了3、4根荧光棒才罢休。

沈深知道程骁南怕黑,这事儿还挺有渊源的,但他已经说错过一次话了,不敢乱说。

只能想办法帮他南哥强行挽尊,正准备用“貔貅就得丢荧光棒才能灵验”这种鬼扯的理由,转头,却看见虞浅正在笑。

虞浅的笑意很淡,但也还是弯了唇角。

沈深忽然就觉得,他什么都不用替他南哥说了。

作者有话说:

难难:我不要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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