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鲁平时对自己的儿子巴特要求很是严苛,可对这个女儿乌日娜宠得厉害。
乌日娜连声恳求巴图鲁让她也跟着大家一起去绿洲之地瞧瞧,还说她的裙子也破旧了,想要去绿洲之地买一条裙子回来。
巴图鲁根本不是女儿的对手,被女儿一顿软磨硬缠打的是溃不成军忙笑骂道:“罢了,罢了,你若是去也可以,可一定要听哥哥的话才行。”
乌日娜忙笑道:“阿爹,您就放心。”
“我一定听哥哥的话,现在我有两个哥哥护着我了,您就放心!”
江淮的脸上掠过一抹尴尬,认了巴图鲁做义父,很快就有了这么一个闹腾的妹妹,随后心底不禁想起来什么,看了一眼站着的孛丁。
乌日娜这个姑娘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大哥也很喜欢这个女孩子。
那以后乌日娜做了他的嫂子,该是喊他弟弟还是喊他哥哥?
江淮不禁暗自好笑,回到犬戎部落后的日子真的很美好,整个人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乌力圪带着两个孙子回到了自己的帐篷,江淮也就是认了义父而已,为的就是有个名义能参加那达慕大会,不会真的住在巴图鲁那边。
他们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的身份摆在那里,现在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乌力圪也知道自己虽然当初救了江淮这个孩子一命,可他们一大家子人也拖累了这个孩子很久了。
他虽然老了,眼睛不好使了,可脑子却没傻。
江淮这个孩子根本不可能困在犬戎的草原上,这个孩子就是一只雄鹰,不可能陪着他这把老骨头在这里呆下去。
爷孙三个整理好了要去绿洲之地的东西,果然像乌日娜推测的那样,这一次江淮也是要带着孛丁一起去的。
准备停当后,乌力圪专门将江淮留了下来。
孛丁一看阿爷有话要说,忙退出了帐篷,帐篷里只剩下了乌力圪和江淮两个人。
江淮蹲在了乌力圪面前帮他小心翼翼揉着腿,有一年他们犬戎部落还是在那一片并不肥美的草原上讨生活。
那年冬天暴风雪来临,阿爷赶着羊群迷失在了草场,差点儿被冻死了。
被部落里的人找回来后,两条腿都冻僵了,到现在都落了病根,但凡是稍稍变了天气,腿也跟着生疼。
江淮用艾草烧了水帮阿爷泡了脚后,小心翼翼帮他搓着腿上的冻伤。
乌力圪慈爱的看着面前半道捡回来的孙子,虽然他是个汉人,可这个孩子刚被他救回来的时候也才是不到三岁的样子。
这个孩子和他投缘,简直比亲生的还要亲几分。
“江淮,这一次你好好在达慕大会上表现,离开犬戎部落后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江淮忙抬起头看向了阿爷,眼底掠过一抹惊恐。
“阿爷,你不要我了吗?”
乌力圪心头不禁生出几分疼惜,这个孩子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时时刻刻害怕被抛弃。
他抬起手摸了摸江淮的头,像是小时候那个样子。
“傻孩子,我们怎么会不要你呢?”
“这一次我不是还要和你哥还有你阿娘一起去王都看看吗?”
江淮松了口气。
乌力圪苦笑道:“可是江淮啊,阿爷知道你不属于这里,你迟早会离开的。”
江淮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
乌力圪点着江淮腰间的玉佩道:“你的身份不简单,虽然你不听阿爷的劝解,不愿意回中原找你的亲人和你父辈的那些朋友们。”
“你不想和那些人之间建立任何的牵扯和联系,阿爷觉得你是不是一直恨着你父亲和你的家族?”
江淮顿时说不出话来,其实这个问题他一直很想回避,可今天面对阿爷他根本回避不了。
“阿爷,我虽然有时候也记不得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可我依稀还记得一点点,我父亲不喜欢我,我从来只是和一个嬷嬷生活在一起。”
“对于宁远侯府那个家族,我甚至都没有回去过,是的,在我的记忆中我没有回去过一次。”
“我只记得我像个贼,到处流浪,我父亲看我的眼神都是满满的嫌弃和厌恶。”
“那我为何还要去寻找过去的人和事呢?他们厌恶我,我也不想记得他们。”
“可你父亲给了你生命,”乌力圪老爹觉得一个人不该这么活着,不可能和过去完全割裂。
他心疼的看着面前的小孙孙,抬起手搭在了他的肩头上,苍老的手很无力可也拼命想给这个孩子一点勇气和力量。
“你知道当初我发现你的时候,看到的场景吗?”
江淮抬起头茫然的看向了阿爷,过去的那一幕,压抑了他十几年,他不想提及也不想回顾。
那个血腥的夜晚,让他每每想起来就有点点的恶心。
乌力圪定定看着他道:“你父亲就死在距你几步远的距离,他是背对着你,以护着你的姿态倒下的。”
江淮整个人瞬间垮了下来,两只手捂着脸无声的哭了出来。
乌力圪缓缓将他抱进了自己的怀中低声道:“孩子,没有人抛弃你的。”
“阿爷不会,你大哥孛丁不会,你阿娘也不会,你的生父更不会抛弃你,他可能不善言辞,对你严厉了一些。”
“但是他是护着你的,至死都护着你的!”
“这一次去王都后,你若是成了斛律大王的禁卫军,就能有无限的光明前途,到那个时候你可以回大周走一遭,去京城宁远侯府看看,去找找你父亲的故人,问问他们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给了你骨血,给了你生命,给了你一切,这样的人你不该忘却啊,你也不可能忘却,那样会让你一辈子灵魂都不得安生的。”
“去,孩子,你好好去闯荡去拼搏,不管你走的有多远,你都记得犬戎部落里有个温暖的帐篷可以让你随时随地累了的时候,回来歇歇。”
“阿爷一直在这里等着你,孩子,不要背负太多,有时候放下也是一种勇敢!”
江淮狠狠吸了口气,扑进了阿爷的怀里痛哭了出来。
哭声传到了帐篷外面,孛丁却是笑了,只是眼底含着泪。
他的弟弟是空中的鹰,池中的龙,他们犬戎部落的草场太小,困住了他。
现在好了,他准备要腾飞了,他们只能守着他到这里,以后整个犬戎部落都必然以他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