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侯爷这一耳光扇得很重,慕修寒的脸颊都被打偏了去。
四周慕家亲卫军的统领们和天机门的门徒们都别过了视线。
这怎么帮?
这可是门主的亲爹啊,总不能帮着门主将他亲爹给打了?
百川同其余的统领们使了个眼色,那些人忙跟着百川缓缓退出了中帐。
看来现在不是说下一步该怎么部署的问题,这父子两个的问题得自己去解决。
很快中帐里只剩下了慕家父子两个,慕修寒怎么也想不到和自己父亲要开诚布公地谈谈,是在这样的境地下。
他揉了揉被打疼了的脸颊,转过身坐在了火堆边的木头桩子上。
燃烧的柴火发出了噼啪作响的声音,显得四周的夜色越发的死寂。
慕修寒真的是疲乏到了极点,他拿起了银吊子上的茶盏,仰起头灌下了几口,这才缓过劲儿来。
赤色火光映照在慕修寒俊朗的脸上,显得他消瘦了的脸颊越发棱角分明。
看着自己儿子脸上难得露出来的疲惫,一边站着的慕侯爷脸上掠过一抹懊悔。
“父亲,你我二人还未曾好好坐下来痛饮过,今夜此时还算是短暂的安宁,我敬父亲一杯。”
慕修寒抓起了一边的生牛皮酒囊,拔开了塞子,仰起头饮下一大口。
随后将酒囊递到了幕侯爷面前,幕侯爷微微一顿,也坐在了自己儿子身边。
身上的铠甲碰撞发出了清冷的声音,他身为大周的老将军。
不知道为了大周打过多少仗,流过多少血,到头来落得这般下场。
心头郁积烦闷,仰起头灌下一大口烈酒,不想还是呛了一口,大声地咳嗽了起来。
慕修寒抬起手臂拍了拍他的脊背,嘲讽道:“儿子又不和你抢,何必呢。”
“臭小子,滚!”幕侯爷原本将慕修寒认祖归宗,觉得这个孩子有他当年的风范,定能将慕家振兴光大。
这下倒好,直接带着慕家的人给他反了,百年基业被他毁掉。
他有时候怀疑,这个臭小子回来是故意整他的。
慕修寒笑了笑,收回了手,看向自己父亲的眼神变了几分。
“父亲,其实有一件事情,我始终没有和你提及,今晚我想和你说说。”
慕修寒拧着眉头,之前还以为这个臭小子已经能完全掌控局势了。
他因为魏氏还有自己女儿的事情,心烦意乱想要去江南散散心。
在江南的日子一长,又想起了京城。
人老了越来越没出息,在外面景色再好也不如他的家好。
他便是想要回来,晓得这个臭小子忙,也没有写信告知儿子。
可是他刚要回京竟是得了这么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消息。
他的儿子娶的那个沈氏竟是南诏余孽,连累着他的儿子也被皇帝下了杀招。
他忙带着人从郊外赶回来,不想半道正好在御河边见到了被围困的儿子。
此番他倒是想听听这个混账东西到底要和他怎样解释?
慕修寒定了定神道:“父亲当初在柔然的时候,是不是曾经被柔然兵暗算,眼睛也失明了?”
幕侯爷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那件事情只有他和魏语兰知晓,任何人都不知道他曾经靠一个女人出卖身子才活下来。
这是他此生的耻辱,他最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情,尤其是自己的儿子,他还是要脸的人。
慕修寒不理会父亲脸上近乎惊恐的诧异,继续道:“当初父亲失明,被几个柔然兵堵在了一处破败的废弃院子里。”
“就在几个柔然兵快要发现父亲的时候,这个时候一个女人用自己的做了诱饵,将那几个柔然兵引开。”
“别说了!”慕侯爷低声吼了出来,眼眸赤红。
慕修寒苦笑道:“父亲难道不想听听这个故事的真相吗?”
慕侯爷登时愣怔在那里,难不成这件事情还有什么掩藏的秘密吗?
慕修寒的声音冷了下来,两只手攥成了拳,这样才能让自己觉得暖和一些。
“我给父亲讲一个傻女人的故事?”
“一个女人本来是姑苏城书香门第出身,才华,容貌,家世,性子样样都出类拔萃。”
“她却疯狂地喜欢上了一个少年将军,还将少女的心思告诉了自己的好友。”
“终于她如愿以偿地嫁给了那位少年将军,不想少年将军不久就去了边关打仗。”
“这个傻女人不放心一路上跟着自己的丈夫,却又担心丈夫嫌弃她累赘。”
“她哪里想到那个闺中好友也因为她的描述,开始关注少年将军,并且也喜欢上了如今这个有妇之夫。”
“那个傻女子跟着丈夫到了一处破败的院落,不想丈夫双目失明陷入了绝境,她情急之下用自己的身子引得那几个柔然散兵奔她而去。”
“她被即将被羞辱的时候,却被过路的有良知的牧民救下。”
“这个时候她的闺中好友却顶替了她的位置,故意让那个少年将军以为是她救了他。”
“傻女人衣衫不整,艰难跋涉找到了她丈夫的营帐,竟是看到自己的好友与丈夫一度春宵。”
“不……不是这样的……”穆侯爷顿时脸色剧变,怎么可能?
明明救他的是魏氏,怎么现在变成了他曾经的妻子文氏?
慕修寒冷笑了出来:“是啊,当初我娘亲心灰意冷,走到了河边准备投河自尽,却被珠儿的生母萧夫人救下。”
“关于萧夫人,父亲你现在也清楚了,就是南诏长公主。”
“当初济北王想要得到萧夫人,就和魏氏串通一气,逼迫我母亲就范说出萧夫人的下落,制造种种误会让你冷落我母亲,更加倾慕魏氏,最后还给她落了个通奸的罪名。”
“我母亲宁可自己被人误会,也不会将萧夫人的位置说出来,后来她含恨离开,还怀着身孕。”
“后来她生下了我,带着我颠沛流离,可即便如此魏氏也不肯放过她,派了十几人……”
慕修寒紧紧咬着牙:“那个清晨她的尸体被丢弃在街头,身子被糟蹋得惨不忍睹。”
“而我也被人带到了杀手谷,从小就在刀锋上搏命。”
“呵呵呵……”慕修寒低声笑了出来:“而这一切本该避免的。”
“但凡你能稍稍护着自己的妻儿,我们也不至于落到此种地步?”
“我母亲本该是每日里操持府中中馈,和几个好友打牌听曲儿的贵夫人。”
“我本应该是生活无忧,干干净净的大少爷。”
“就因为父亲你的过失,我们母子两个却要承受那么多?”
“父亲,现在我的妻儿也在受苦,难道你让我学你一样无情无义,就因为珠儿是南诏余孽,我就该抛弃他们母子,让他们再像我一样经历痛苦的生活吗?”
“父亲,我做不到你那样冷血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