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把这个茬儿给忘记了,黄马褂是刚不久前,这厮办了江南盐商的大案,给朝廷追回来很多税款。
乾元帝亲自赏给这个家伙的。
杜大人穿着黄八卦,挺直了胸膛似笑非笑地看着慕侯爷。
慕侯爷如今倒是被架在了火上炙烤,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大周能打仗的人很多,但是能坐到慕侯爷这个位置上,成为皇上的心腹之臣的不多。
想要被皇上信任,一言一行处处都需要注意着些。
如今黄马褂现身,若是他强行处置了杜大人这个臭小子,便是对皇上不尊。
到时候姓杜的这厮在朝堂上参他一本也是轻的,万一那些言官们,一个个站出来义愤填膺,他就完了。
慕侯爷脸上一阵青,一阵红,那颜色当真是精彩万分。
像他混迹朝堂这么久,就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一个毛头小子逼迫到了这个地步。
慕侯爷几乎要忍出了内伤,还是缓缓冲着那一件黄马褂跪了下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侯爷规规矩矩冲杜大人身上穿着的黄马褂磕了个头,这才缓缓起身死死盯着面前这厮。
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他一定要用陪着自己征战四方的宝剑将面前这只妖孽给斩了。
杜大人满意地笑了笑,派人将沈钰珠等人带走,甚至连着何姨娘的尸体也一并带走。
何姨娘的院子也被他命人留下来封了,当然院子里伺候何姨娘的一干人等全部都拿下,穿成串儿,一起押走。
夏桃这才慌了神,她以为只是自己说几句话儿,诬陷了沈钰珠。
魏氏就会将她身上的奴籍去掉,并且将她认作义女,嫁给世家子弟。
可现在本来唾手可得的事情,却变成了一个似乎永远也无法实现的梦想。
这边沈钰珠跟着杜大人走出了侯府,她看着洞开的侯府大门,外面是黑漆漆的夜色。
她的心思微微一顿,迈步走出了门槛儿。
想起来也当真可笑,自己嫁进侯府,一直忙碌着慕修寒的那些账册。
还没有好好出过这个门儿,在京城里逛逛。
不想有朝一日迈步走了出去,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她心头想起来那厮,若不是他,她也受不得这么多的罪,还连累春熙挨了一刀子。
慕修寒啊慕修寒,莫非这厮是上天派下来专门折磨她的吗?
“少夫人,委屈了!”杜大人淡淡笑着,却仰起下巴点了点侯府门口站着的一队差役。
沈钰珠明白他的意思。
如今她可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侯府少夫人,而是犯了案子的妇人。
什么出行马车,豪华装饰,什么都不要说了。
如今只能跟着这些差役走着去大理寺了。
沈钰珠点了点头,朝着那些差役走了过去,缓缓抬起手。
大理寺偶尔也会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打交道,五城兵马司管着城防和皇家安全。
那地位可是比他们这些人高多了,这几位官差打死也想不到这一遭押送的居然是五城兵马司正统领的妻子。
为首的一个差役忙小心翼翼走到了杜大人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大人,您……您看……要不要给少夫人准备一辆马车?”
“扯淡!”杜大人冷笑了出来,转过身淡淡扫了一眼沈钰珠。
“现在这里没有什么侯府少夫人,只有背了人命官司的犯妇沈氏,带走便是!”
为首的差役迎着头皮点了点头,心头还是犯怵。
听闻弟兄们私下里喝酒赌钱的时候嚼舌根子,那位永宁侯府刚认回来的世子爷,最是个狠角色。
而且还听说那人对这位妇人可是宝贝得很,今儿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可杜大人这厮也是个刺儿头,罢了,罢了。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的顶着,多不过是杜大人的命令。
即便到时候慕世子发怒,去寻杜大人的不是,还轮不到他来顶缸,他都提醒杜大人了的。
沈钰珠被官差用链子锁住,另一个官差没眼色地想要将给沈钰珠上枷。
“想死了吗?”年长一点儿的差役狠狠踹了那个愣头青一脚。
让沈氏步走到了大理寺已经够什么的了,现下居然还敢给人家上枷,不是找死吗?
等慕世子回来,定会让她脱层皮。
沈钰珠看着最前面的那个风流挺瘦的杜大人,瞧着那厮优哉游哉骑在了驴背上,缓缓朝前行去。
她顿时心头一阵阵的憋闷,谁能想到堂堂大周神探,代步用的居然是一头枣红色毛驴,当真是意外。
可是此番瞧着他那个样子,怎么那般地遭人恨呢?
沈钰珠重生后第一次这般的狼狈,幸亏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大周朝虽然允许夜市的出现,可是崇文街这种通往皇城的主干道还是宵禁的。
街头上除了来往巡逻的五城兵马司的骑兵之外,也没有太多别的行人。
不然沈钰珠这般狼狈样子,相当于在街头游街一样,以后她的脸面也不要了。
即便如此还是有些五城兵马司的骑兵们认出来他们统领夫人,一个个纷纷从马背上下来,却又紧张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可是怎么说的?
大理寺姓杜的畜生,怎么连他们统领夫人也敢抓,疯了吗?
当真是个大大的疯子!
沈钰珠此番不光是羞愧,更重要的是,从来没有步行走过这么远的路。
虽然永宁侯府距离大理寺也不算很远,可对于沈钰珠这样一个娇贵的贵族女子也不远了。
不多时沈钰珠的绣鞋被粗粝的地面磨破了去,她每走一步都觉得生疼。
足足走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这才走到了大理寺的门前。
衙门口晚上只有值守的一些小吏,从衙门口的正门走了进去。
分为东西两片区域,西面关着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犯人。
东面的区域关着的是杀人等重罪重犯。
沈钰珠抬眸看着黑漆漆,阴森森,弥漫着血腥味道和恶臭味的夹道。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就不该报官自保的。
“少夫人,请!”杜大人从驴子上跳了下来,冷冷看着沈钰珠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