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伯川木然站着没动,像是没听见敲门声一样。
闫季川嗤笑一声,喊了声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个身材高挑纤瘦的女医生,外大褂都掩不住羸弱纤细的腰肢,脖子挂着听诊器,白帽子拉得很低,再加上厚实的白棉纱口罩,就露出一双眼在外面。
是一双十分漂亮的丹凤眼,眼梢眼有些微微上挑,只是眼里的光,却十分的清冷。
女医生瞥了眼闫季川,冷淡地开口:“病房里不许抽烟,掐掉!”
明明很温婉的音调,吐出来的字却像冰珠子一样。
让老油条闫季川都忍不住愣了一下,很听话地把手里的烟掐灭,扔到一旁垃圾桶里。
女医生又瞥了他一眼,走到闫伯川面前,微微皱着眉头:“你身体素质不错,可是也不能这么折腾,要是不想好了,你就办出院。毕竟死在外面就不属于我们医院的责任。”
闫季川觉得这话挺刺耳,嘶了一声站起来:“哎,我说医生同志,哪有你这么说话的?”
女医生冷漠地推着闫伯川坐下,又抓起他的手,看了眼,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个酒精棉球出来,在他手背上擦了擦,没等闫伯川反应过来,一针又扎了进去。
这时才淡漠地开口:“我也没见过你们这么不配合的病人,住高干病房,半夜抽烟还私自拔掉针头。”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闫季川什么时候吃过这种瘪,指着门口:“哎,这医生看着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等着天亮我去投诉她。”
闫伯川皱眉看了他一眼:“行了,你先给我再详细说说叶楠的情况,还有江雪英,顺便给我买一张明天回京市的机票。”
闫季川惊讶:“你回去干什么?”
闫伯川抿了抿唇:“我要给阿楠一个交待,然后办退休再回来。”
闫季川更震惊了:“你是不是疯了?你现在是多好的上升期?回头可能调你去鞍钢做书记。”
闫伯川捏了捏眉心:“我有分寸,你不用管了,天亮就去订机票。”
低头闭上眼,就是叶楠的模样,那股锥心之痛让他根本没办法再去做其他。
而且他有不好的预感,如果这次抓不住叶楠,这一辈子可就真的会永远地失去她。
闫季川沉默了下:“买机票用谁的钱?”
闫伯川抬头皱眉看了他一眼:“我身上就十几块,你说用谁的钱?”
闫季川好想骂娘,他是银行吗?
不过看看大哥的惨样,算了,就算借钱也要帮的。
……
许卿第二天一早起来,先做了早饭,看着叶楠吃完,又找出叶楠那件红嫁衣出来:“我也没有适合你的红衣服,要不你就穿上这件?”
叶楠看着红嫁衣,眼神瞬间亮了:“这个衣服还在啊?我还以为丢了呢。”
许卿拿着衣服在叶楠身上比划了下:“好像有点大了,不仅衣服都在,还有你留下的首饰都在呢,就是三根金条让我拿去换钱了。”
叶楠丝毫不在意:“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留着干什么?”
喜滋滋地拿过衣服穿上,伸手摸了摸衣襟上的银色花纹:“以前要是我穿上这件嫁衣,全寨子的人都会出来庆祝呢。”
许卿觉得叶楠穿上红色后,显得脸上气色都好了不少,又拿梳子给她把头发梳好,在后面挽了个发髻。
忍不住笑着:“妈妈穿红衣服真好看。”
叶楠摸着脸也忍不住地笑:“我年轻时候更好看呢。”
许卿总算知道自己臭美的性格从哪儿来了,看来都是遗传亲妈的。
把叶楠收拾利落,她才出门就找方兰欣。
也不用费劲,去秦桂芝的小饭馆就能找到。
过去时,方兰欣正在打扫卫生,穿着藏蓝色满是油渍的工作服,戴着白袖套和白帽子,脸色蜡黄却依旧在努力地拖地。
许卿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才出声:“方兰欣,你现在有空没?去我家一趟。”
方兰欣直起身子撑着拖把看着许卿,眼神满是戒备:“你来干什么?许卿,我们最近可没招惹你。”
许卿笑了下:“是没招惹我,我现在不是请你去我家做客,怎么不敢?”
方兰欣可真不信许卿有那么好的心:“做客?你都恨不得我死了,还请我做客?”
许卿挑挑眉:“确实是恨不得你死了,不过我那里有你的东西,如果你不想要我就扔了,反正话我已经带到了。”
方兰欣想了想感觉没什么东西会落在许卿那里:“那你就扔了。”
许卿点头:“行,反正我通知到了,毕竟你也是公交车站的老员工,那些东西不要就算了。”
说完转身就走,不信现在穷困潦倒的方兰欣会不在意。
方兰欣愣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来最近好像是有公交部门对老工人的慰问和补贴,像她这种把工作转给子女的。
只要工作年限够,还可以每个月拿到一定的退休工资。
难道许卿说的是这事?
方兰欣一想到这个,也顾不上再去多想,把墩布往旁边一放,摘了袖套帽子,又脱了工作服,匆匆追着许卿而去。
秦桂芝从后厨听到声音出来,方兰欣已经出了门,追着出去骂着:“活干完了吗?一天就知道跑,那么大岁数还这么不要脸!”
方兰欣头也不回地追许卿,要是真能拿到那三十块的退休工资,她以后还愁老了没饭吃?
许卿也没走太快,怕伤到肚里的孩子。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进了门。
方兰欣看着门口虎视眈眈的白狼,有些胆小地朝后退了一步:“许卿,你不会是骗我的?申请表真的在你这里?”
许卿压根儿不知道方兰欣说的申请表是什么,顺着她的话:“你想知道,跟我进屋看看不就知道了?问来问去,你能问出个什么?”
边说着边进屋。
方兰欣也觉得,都到这里了,许卿还能对她做什么?
难不成还能杀人?
想着心里瞬间轻松了,伸手掀开帘子进去。
还没等适应屋里昏暗的光线,就感觉一道红影飞过来,一直如枯枝般的手掐在她的喉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