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红鸾也坐起身,随着他目光看向前方。
万人,无一人存活。
这就是铁血马蹄下的战场。遍地尸骸鲜血。凤红鸾被浸染了春色的水眸一暗。
云锦看了一眼,吩咐:“启程!”
梅姨面不改色的候在那里,和这一行队伍几百人亲眼见证万人血战而死。一挥手,队伍启程,缓缓向前走去。
随着车撵路过,在万人的尸骨中被清扫出了一条道。
云锦眸光清凉的看着那些尸骨,声音低沉幽暗:“着人厚葬!”
“是!”黑雾的声音一如往昔。
云锦一直未落下帘幕,目光沉寂冰凉的看着这一片血染的战场。
凤红鸾亦是目光沉静温凉的看着眼前一具具尸体,有些已经看不出人形。战场上无论是人还是马,都无一存活。
这也就说明了,这人和玉痕的实力不相上下。
队伍走过,将那一片战场抛诸身后。前方再无人来阻拦,四下亦无人迹。凤红鸾挥手落下帘幕前想着这一局棋当真是如她早先所想,下棋最有意义便是棋逢对手,可是如今这开篇就用万人的鲜血祭旗未免太过苍凉。
可是哪个政权洗礼的皇权路上能不是万人甚至是数万人的鲜血和白骨缔造?
无论是想要这江山的,如玉痕,无论是被迫不得不为自己的将来谋求十丈方圆求生之地的,如云锦和她,或者是男人的骄傲和志向,或者是这江山如画涂抹上自己最绚丽的一笔,或者是……
等等许多,无论是何原因。总之,今日这这一局江山之棋,就在她眼前开始了!
车内二人不再说话,队伍有些沉闷。
走了片刻,凤红鸾偏头看云锦,见他慵懒的靠在车壁上,整个人有着说不出的沉寂昏暗,心中一痛。他十年筹谋,未必就愿意等这一日。早就知道那些人会死,而且亲眼见证且迫不得已的让他们死在自己的面前。心境该是何等的苍凉?
辛苦十年筹谋,就等今日宝剑试锋芒,但全军覆没这样的结果他定不愿见。虽然西凉五千人也全军覆没。但亲眼见着自己培养的士兵浴血战场,如何能心中好受?
本来还有些怪他刚才寻她索爱,但又怎能感受不到他内心那一刻的脆弱?身子凑过去,环住他的腰,凤红鸾将脸贴近他胸前,轻声道:“辛苦了!”
云锦手臂拢住她,身子一暖:“你才辛苦了!”
凤红鸾埋在他身前不再出声,紧紧的依偎着她。
“鸾儿,你该知道,在我心里,全天下人都不及你分毫。所以,五千人死了,或者五万人死了,哪怕五十万,百万人都死了,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也在所不惜。”半响,云锦轻轻开口。声音亦是那种说不出的昏暗。
“我知道。”凤红鸾点点头。用她的幸运,换天下所有人的不幸。她虽然听到这样胜过世界上所有的甜言蜜语却笑不出来。万人的鲜血尽在眼前。但是无论如何,这一条路已经用鲜血铺就。
她不会再退缩,若是从今以后他们的幸福必须要用鲜血和白骨缔造,她也会学会像今日这般苦中作乐,没心没肺,黑心到底的欢乐。死那么多人,不就是为了他们在一起的欢乐么?所以,为何不让他们死的更值一些。
这一万人不过是个开头而已。若是连这一关都过不了的话,那么他们拿什么去缔造鲜血和白骨中的幸福。曾几何时,她的幸福从来就不会被老天轻易给予。如今幸好的是有一个人陪着她一起与天地争斗,将幸福牢牢抓住。
二人再无话,相偎依在一起。
队伍一路顺畅的行了半日,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主子!前方有二十万兵马!”黑雾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前方是云族境内?”云锦眸光眯起。
“还差五里!”黑雾道。
凤红鸾心思一动,二十万兵马他们未曾得到动静,也就是说并不是刚刚赶来,而是一直就埋伏在此的了,手无意识的攥紧,抬头看云锦。
云锦冷哼一声:“难道他想和爷现在就一决高下么?不觉得未免太早?”
“回主子,前方领兵的是西凉皇帝亲临!”黑雾又道。
凤红鸾顿时一怔。
云锦俊颜瞬间一沉,伸手挑开帘幕向前方看去。
凤红鸾也顺着云锦挑开的帘子向外看去,只见前方数百米之处黑压压一片肃杀之气,天地相接一色自成一种昏暗杀伐。即便未曾看到黑雾所说的二十万兵马和那明黄身影,但是凭借这种肃杀气息便可以感觉出是与半日前那五千西凉人马一样的铁血战骑。
“你可还有埋伏在此的二十万兵马?”凤红鸾仰脸看云锦。
“有!”云锦收回视线,眸光森凉。
凤红鸾唇瓣紧紧抿起:“可会决战?”
云锦搂着凤红鸾腰的手臂猛地紧了紧,不答话,吩咐黑雾:“继续赶路!”
“是!”黑雾退了下去。
队伍再次走了起来,云锦未曾落下了帘幕,二人偎依在车中一同看着前方,离的近了,就连驾车的宝马和队伍中的轻骑感受到二十万兵马铁骑的威慑开始不安的踢蹄子不愿前进。
前方三百米的时候,凤红鸾本以为会看到明黄的身影,却看到了端坐在二十万铁骑之前一身黑色绣着祥龙图案锦袍的玉痕。依然如初见,雍容雅致。头上王冠闪闪金光,更平添了他一国之君的灼耀尊华。他的容颜隐在王冠之下,看不清楚神色,但凤红鸾觉得他的神色一定也如云锦一般是昏暗的。
十年筹谋,初试锋芒,全军覆没的结果他也并不乐见。
“停下!”云锦对着梅姨吩咐。
梅姨一挥手,队伍立即停下。隔着三百米,这一处宽敞,视野开阔,可以清晰的看到二十万大军铁铁铮骑,尤其是玉痕身后一排大将,人人宝马盔甲长枪大刀各种兵器寒光闪闪,端坐在马背上,一见便是铁骨铮铮,一人抵千人亦不为过。
二十万大军自成队形,刀剑马蹄,步伐一致,铁甲银盔是一张纸肃杀的脸。
如此阵势,毫无疑问,只要玉痕一声令下,二十万铁骑绝对会立即踏马而来,踩平这片土地。
凤红鸾眸光扫了一圈,重新落在玉痕的身上。那人视线同样向着他们看来。云锦一直揽着凤红鸾,她窝在他怀里。两人大红嫁衣,华丽的马车红绸锦缎包裹。队伍人人佩戴红绸锦色,几百人的阵势相比于二十万大军实在差别太远。
但无一人怯阵!
感觉云锦腰间一紧,凤红鸾才发现自己盯着前方的时间过长,收回视线,看向身边人,就看到云锦一张不满的脸:“他就算换了一身皮囊,难道有爷长的好看不成?”
凤红鸾莞尔一笑,轻柔道:“在我眼里,谁也没有你好看!”
云锦满意的哼了一声,眯着眼睛看着前方,忽然道:“鸾儿,你说若是今日再出手的话,谁赢谁输?或者还是全军覆没?”
凤红鸾心下微寒,并不开口。
云锦忽然周身的冷意褪去,整个人懒散的靠在车壁上,一如往昔散漫张扬不将任何人看着眼里的随意,轻飘飘开口:“应该喊一声玉王了吧?本少主还有些不习惯。玉王不远千里而来在此拦住本少主和夫人,不知意欲何为?”
“云少主如今踏的似乎是西凉的地盘。”玉痕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凉,也透着几分随意散漫:“在西凉的地盘上,朕这个一国之君不该过来迎迎闯入我西凉的贵客?”
凤红鸾听他说朕,突地有一种皇权临界的感觉。那是一种天生为王者的雍容风采,但身边的人在这种雍容风采下似乎丝毫不被折射。
这样两个人,寒凉冷情,视人命如草芥。但是在这皇权霸业,铁骑争鸣,鲜血白骨铸造的路上,似乎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握住万生的性命。太过仁慈,太过心软,太过多情,太过束手束脚的人,又如何会有一席之地?
所以,如今才是玉痕和云锦站在这里!他们天生就是高高在上主宰万生蝼蚁之人。他们可以让蝼蚁享受荣华富贵,可以让蝼蚁彻底变成蝼蚁践踏生命,可以主宰这世间的一切,生杀予夺,毫不色变。
凤红鸾忽然笑了,这样的游戏,似乎真可以称之为游戏。
因为如今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没有办法当那眼前的二十万人是人。也没有办法当云锦身后没有出来的那二十万人是人。他们只是游戏上的棋子,死了,或者不死,她经过半日前那万人鲜血洗礼后已经没了感觉。
如今只等着一个结果!今日毁灭,还是两两重生。
“既然是来迎接贵客,玉王可备礼了?本少主无肉不欢!”云锦淡淡道。
“当然!”玉痕点头,声音同样淡淡:“无论是酒,还是肉,只要云少主想吃的。朕无一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