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浅井鸠是甚么人?”
武馨安立时觉出蹊跷来了,一听名字便是个日本人,日本人甚么时候进了京城,锦衣卫有没有察觉?
说起那个人,千叶小美身子不由自主的畏缩了一下,
“他是日本岛上有名的高手,最擅隐藏刺杀……”
顿了顿一边抖着身子一边回忆着那一晚的情景,
“我在家乡时便见过他几面,他曾开口向主人要我,主人一直没有答应,之后我跟着主人到了海上,也曾在海上见过他一次,他是日本岛上有名的杀手,只要他出手便没有杀不了的人……”
她口中的主人自然便藤原雄介,而那倭寇却是被锦衣卫秘密送回了日本岛上,依着指示做一个听教听话的傀儡!
千叶小美对武馨安正色道,
“夫人,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秘密,浅井鸠是个杀手,他每杀一人必是会收重金,他能从日本千里迢迢来到大庆的京城,必定是要杀人的……”
“杀人……他要杀谁?”
千叶小美摇头,
“我也不知晓,但必定是十分重要的人物,因为……”
因为事后,得意洋洋的浅井鸠抚着千叶小美伤痕累累的肌肤说道,
“你先回去跟着那夫人一阵子,再隔不久,我就可以将你要过来,让你永远做我的女人了!”
“我……我死也不想做你的女人!”
这样如同禽兽一样的男人,在他手下没有女人能活过三年的!
“那可由不得你,只要我将这件大事儿办完,就是整个大庆朝翻天覆地的时候,我对皇帝有功,他不但会将你赏给我,还会赐给我无尽的财富……”
“对皇帝有功?翻天覆地?无尽的财富?”
武馨安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他真这么跟你说的?”
“是的,夫人……那个时候我虽然已是快疼昏过去了,但我听得很清楚,他就是这样说的!”
武馨安想了想又问道,
“那晚……上官婷带你去了何处?”
千叶小美苍白着脸思索了许久,还是摇头道,
“我……我不知晓!”
她乃是外乡人,又一入京城就被关在了裕王府中,就是偶尔外出也是跟着上官婷,至多也就摸清了裕王附近的两条街,那晚上官婷带她去的地方,她从未去过,
“那……你又是怎么回去的?”
“……那晚之后,我是半昏半迷之间被人给抬回的裕王府……”
被送回裕王府之后,上官婷看过她的伤势之后,便将她扔到了梅林之处,让她自生自灭了!
武馨安点了点头,
“你现在刚醒来,先养一养精神……”
说罢安慰她道,
“我特意请了师父与师叔回城一趟来为你医治,瞧着时辰也是差不多应到了,只要有他们二老在,你就会平安无事的!”
“多谢……夫人!”
千叶小美感激的点了点头,看着武馨安起身离开……
武馨安出了房门,便让人备马,自己只带了两名护卫匆匆出了府门,却是直奔北镇抚司衙门,见着门前的守卫便道,
“进去通禀一声,就说是裴赫的家眷求见!”
……
嘉靖皇帝看过裴赫的密报之后,不恼不怒,好似根本没有事儿发生一般,倒是令得黄锦很是疑惑,心里暗暗嘀咕道,
“陛下这是怎么了,难道是那姓裴的小子根本没有禀报陛下,还是……陛下转了性子了!”
以嘉靖皇帝刚愎自用的性子,最恨的便是有人欺君,这一回知晓了真相后没有发怒,便只有可能是……裴赫根本就没有禀报详情?
黄锦心里猜测不提,皇帝这身子却好似越发不成了,一日里有半日都在昏睡,虽说龙船宽大平稳,但皇帝仍是嚷着太过颠簸,不许船行太快,无奈之下,整只浩浩荡荡的南巡队伍,在那运河之上便如龟速一般前行,慢得几乎瞧不见移动,遇到那水流急些的地方,船夫们甚至还用反撑船杆,以止龙船行驶太快。
如此这般队伍好不易出了苏州到了嘉兴,皇帝越发迷糊了,白日黑夜都在昏睡,这厢召了御医进去把脉查看,御医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陛下太过劳累,又有些水土不服,昏睡反倒是好事,能蓄养精神。
于是龙船便索性停在了嘉兴不走了,给皇帝昏昏然睡大觉的时间,嘉靖皇帝又嫌吵闹,命令赶走了河岸附近迎接的官员与百姓,又内侍们连同着黄锦都给赶了出来,只许他们守在外头。
黄锦这厢守在外头,见皇帝的精神好似一日不如一日了,不由心头暗暗嘀咕,
“眼看着陛下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的,这御医也说不出个名堂来,可不能……不能就这样龙御归天了?”
要死也不能这时节死呀,他们有没有预备好呀?
看来要把消息送出去,让他们早做准备,若是事机不对,就要早些动手了!
很快这消息便由人从龙船之上送了出去,待得那信鸽子扑棱棱飞出之时,苏州城中的明月楼里,一个面容削瘦,面色腊黄的中年男子,正与一名相貌英俊的青年男子对面而坐,二人一面吃茶,一面看着楼下繁华的街道,虽说他们身处在三楼之上,下头喧哗之声传来,竟是隐隐将二人说话的声音都给掩盖了。
青年男子见状起身去关窗,对面的花楼之上,正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在向楼下招揽生意,突然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了对面关窗之人,不由都愣住了,有好几名女子,手上一松连手里的帕子掉下去都不知晓,
“吱呀……”
男子目不斜视的冷着脸,将窗户关上了,那坐在他对面的中年男子见状便笑了起来,
“哈哈哈……裴赫啊裴赫……红颜祸水四字,老爷我如今可是真正见识了!”
他们自远远离了龙船之后,来到苏州城中已是有几日了,但凡他们出门,这样的情景每日里都要上演一回,有那提着竹篮的女子撞了树,又有那溪边浣衣的女子失了衣裳,中年男子是见一回都要笑一回!
“想来古时潘安、宋玉,掷果盈车不外如是,要不然你也坐上牛车,围着苏州城转一圈儿……”
说到这处中年男子又笑了起来,
“依朕看来,你不做锦衣卫,光是靠着这个主意也能养家糊口……哈哈哈……哈哈哈……”
中年男子笑上两声牵动肺部便开始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陛下……您还是喝杯水!”
裴赫丝毫不在意他的调笑,抬手给中年男子面前的茶杯继上水,那中年男子喝了一口茶水总算是止了咳嗽,一摆手应道,
“叫我朱老爷!”
裴赫便改了口道,
“老爷,我们还要在这苏州城中呆上多久,龙船可是已在嘉兴停了好几日了!”
对面而坐之人自然便是嘉靖皇帝,原本应在龙船之中卧病在床的皇帝,却是让裴赫带着悄悄溜下了龙船,在苏州城中呆了好几日,早将有人不想让皇帝看见的东西,全数看了个遍。
裴赫有些担心,虽说龙船相隔并不远,若是骑马至多两日可到,可这位的身子经不起颠簸,若是龙船再走远了,便赶不上了!
朱老爷闻言却是不急不缓道,
“无妨,赶不上便不赶就是了,老爷我在皇城之中关了这么些年,出来之后才知晓这花花世界原来如此美妙,比起炼丹来……那也是半分不差啊!”
裴赫劝道,
“老爷,这花花世界您也是见识不少了,不如回转龙船之上,将养身子,待到了杭州再下船见识也不迟!”
这油尽灯枯的身子,若是现下有个好歹,那他可就脱不了干系了!
朱老爷听了摇头道,
“我自家的身子自家知晓,上了龙船还能不能下来,便不知晓了,不趁着这时机好好看看大庆河山,只怕以后都没机会了!”
说罢自己起身走到窗前,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看向下方街面,叹道,
“朕在宫中这么多年,一直将自己禁锢在方寸之地,如今出来一看才知晓,原来江南一地竟然已是如此繁华……”
言语之间却是颇有后悔之意,裴赫闻言却是垂眸不语,心中暗道,
“你这怕是看见江南富足后悔没有早些出来享乐享乐……”
只可惜如今便是有天下至尊的宝座,却也换不来青春重来,眼见得眼前美景似画却是看一眼少一眼,眼见得身边美女如云,吴侬软语,也是有心无力,再也没有法子享受了!
这样子的情景,是个男人都后悔!
不过朱老爷毕竟是朱老爷,依在窗前边看连后悔了半晌之后,便又恢复了九五之尊的冷静,转头问裴赫道,
“那帮子跟着龙船之人,现在可还跟着?”
裴赫应声道,
“禀老爷,那帮子人还一直跟着,看样子怕是要一路跟到杭州去的……”
锦衣卫的人早在出京之后,便发觉了有一伙不明身份之人在暗中尾随龙船,裴赫暗中密报了皇帝,只得了皇帝一个不要轻举妄动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