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初他寒窗苦读,自己日夜侍奉案前,之后公婆病重,是自己侍疾床前,任劳任怨,她自知无法为冯家延续香火,也是做主将他在外头私藏的外室接回了家中,自己一番贤良大度,却原来在他心里,竟只换来一声毒妇!
毒妇!
我到底毒在何处?
是我没有为你操持家务,没有孝敬公婆,还是苛待了小妾,刻薄了儿女?
我到底毒在何处?
只凭她区区几句话,十几载的夫妻恩情便一笔勾销,到头来我便换了毒妇二字?
冯夫人端坐那处,只觉整个人是冰冷的,一颗心却是油煎火烧一般,身子忽冷又忽热,一时痛彻心扉,一时又恍惚麻木,脑子里回想起听到的一字一句,又如那万箭穿心,再如那钝刀割肉,一回想便箭箭穿心而过,一回想便是刀刀见血,血流如注……
我……到底毒在何处?
她猛然站起了身,却是一把掀掉了桌布,上头的东西掉了一地,哗啦啦便如自己的心就是这样被人狠狠摔在地上,哗啦啦碎了一地,却是无人心疼,还要在上头踩上两脚,啐一口唾沫,骂一声,
“好毒妇!”
她愣愣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终是为自己那颗碎成千万片的心,默默地流下泪来……
这样贤良温柔的女子竟是连哭都不敢嚎啕大哭……
那头武馨安听了阿香所言,却是毫不畏惧,甚至还笑出了声,
“嗤……想拿我见官,我倒要看他有没有这本事!”
说罢拉开舱门走了出去,阿香却是急道,
“裴夫人,我们家老爷是容不下您了,好虎还难架群狼呢,您还是快收拾收拾走!”
武馨安只是笑刚要说话,却听得有人怒叱道,
“阿香,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与你主人一般,都是吃里扒外的东西!”
说话的人正是冯县令,他是被冯夫人屋子里摔东西的给惊动,出来观瞧,却是瞧见船尾处阿香正在与武馨安说着甚么,走近了一听立时大怒,怒气冲冲上来便要抬手,
“贱婢!”
武馨安见状却是手都未动一下,只是大眼儿一翻,冷冷道,
“你若是敢打她,我立时将你扔下河去,让你游去淞江府做县令!”
那冯县令一听立时便是身子一僵,转头怒瞪武馨安道,
“本官乃是朝廷命官,你敢对本官动手,便不怕朝廷治你的罪!”
武馨安哼了一声,却是连眼皮子都不抖一下,
“你不妨试试!”
冯县令闻言哼哼叽叽终是不敢下手,放下手对武馨安嚷道,
“这是本官的船,你……你给本官滚下船去!”
武馨安听了却是冷笑一声道,
“你的船……现在归本夫人了!”
说罢一拳向着冯县令打去,冯县令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如何能是武馨安的对手,被她一拳头打在肚子上,立时就变做了煮熟的虾米,蜷缩在了地上,那头跟着出来的柳氏见状大惊叫道,
“来人啊!来人啊!快来人啊!”
有那两名护院与几名船夫听见了,忙从下头跑了上来,柳氏指了武馨安道,
“你们快快将这胆敢殴打朝廷命官的贼妇拿下!”
她那白生生的手指头一指武馨安,那几人见状却是一缩脖子,愣在了原地,柳氏见状大怒嚷道,
“你们都是死人么,为何不敢上前,你们就不怕老爷治你们的罪!”
武馨安见状却是又踢了那冯县令一脚,咔嚓一声,众人听得耳膜一颤,看这架势冯县令的肋骨好似是断了!
而地上的冯县令也是光棍儿,连哼都没有哼一声,便疼得昏了过去!
武馨安缓缓向这边走来,众人见状吓得都是齐齐后退,柳氏却是退得最快的,这厢连跑带跳到了船头,只此时间船行河中,再跑她便只有跳河了,当下是背抵着栏杆,一脸惊恐的看着武馨安,
“你……你想做甚么?”
武馨安哼了一声道,
“应该是我问你想做甚么?”
说罢又上前了一步,
“我与你无冤无仇不过就是顺道搭个船,又没有短少你们船费,还顺手救了你们,我何处得罪了你,你要陷害我?”
那柳氏见话都挑明了,便索性破罐子破摔了,跳着脚嚷道,
“你即是有功夫为何不救我,眼看着那帮子倭寇对我动手动脚,差点儿就被他们玷污了,你才出手……你……你这是何意,分明就是故意害我!”
武馨安听了却是哭笑不得,
“敢情……我救人还救出错儿来了!”
想了想道,
“罢罢罢!即是如此……那就别怪我了!”
说罢便迈步走了过去,柳氏见状惊声尖叫,
“你……你想做甚么?”
武馨安一言不发,上来便一拳打在她额头上,柳氏眼前一花,脑瓜子发昏,便脚下一软扑在了地上,武馨安看了看摔在地上的柳氏,招手叫那几个看呆了的船夫与护院,
“你们……去寻绳子来,把他们二人给绑了!”
那几人见状不由都齐齐摇头,
“夫……夫人,这是官老爷,我们……我们可是不敢!”
武馨安闻听一瞪眼,
“怕甚么,有事儿我会顶着……”
想了想对那两名护院道,
“你们在外波奔不就是求财么,我出双倍的价钱,让你们来保我到淞江府,如何?”
那二人一听立时倒戈,连声应道,
“愿听夫人吩咐!”
武馨安又对那些船夫道,
“他是官身,我也是官身!”
却是从自己的腰间摸出一样事物来在船夫们面前一晃,竟是一面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腰牌,她前头计划好了要出远门,自然是有预备的,这块腰牌原是裴赫放在家中,进出诏狱所用。
而锦衣卫出外办差却是要向上头报请领取外出的腰牌,与这个正面相同,后面却是字迹不同,武馨安量那些船夫们也没胆子来验看腰牌,便拿出来唬人。
果然那些船夫们只见得那锦衣卫三字便吓了一跳,他们在官船上讨生活,来来往往也是接应过不少官员,自然也是见过锦衣卫的,见这制式与前头见过的一般无二,又慑于武馨安的身手,当时便信了!
个个都道,
“怪不得您这样的身手,原来竟是锦衣卫的大人!”
武馨安摆手,一指自己的肚子道,
“我原是身怀有孕,回乡探亲,不想亮明身份的,只如今他逼得我如此……”
说罢看了看两个昏在地上的人道,
“你们也不必让他们知晓,只需按我的吩咐做便是,待到了地头,我保你们无事!”
顿了顿又道,
“待到了地头,我自有赏银的!”
如此恩威并施,众人果然听教听话了,让干甚么便干甚么,那两个护院尤其卖力,很是积极的寻了绳子来将冯县令与柳氏绑了。
这时节在房里哭得差不多的冯夫人才出来,这一看之下却是愣住了,怎得不过哭了一场出来,外头便变天了!
“夫人!”
阿香上去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一讲,冯夫人看向武馨安的眼神都变了,
“裴夫人……不,大人,您……您这是……”
武馨安冲她摆手笑道,
“不必叫我大人,我也不是甚么大人,您还是叫我裴夫人!”
冯夫人见她态度一如往常,心下放松了些,便问道,
“您这打算将我夫君与……她,如何处置?”
武馨安嘿嘿冷笑道,
“我为人,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自己先动了歪念,便别怪对他们不客气,即是柳氏怨我救错了她,那我便不救好了!”
回头吩咐那两名护院道,
“你们把这二人给扔到底舱中,与那帮子倭寇在一处!”
二人听命,将地上的二人提起,跟着武馨安一起下去,那底舱之中众倭寇原是被绑成了粽子,扔成一堆儿,正躺在那处百般无计呢,却见得舱门打开,外头走进来他们最怕的母夜叉,众人见了都是脖子一缩,身子一僵。
武馨安进来环顾众人,指了冯县令二人道,
“此二人得罪了我,如今我要将他们同你们关在一处……”
顿了顿又道,
“我原只是搭了他们的船南下,并不想管闲事的,谁让你们招惹到了我,我才出手教训教训你们……”
此话一出,众人听了都是暗中撇嘴,
“我们一共来了十二人,死在您手里便是二个,伤了四个,能动弹的就只有六个了,您这才只是教训教训,若是安了心想杀人,只怕我们这都是一地死尸了!”
他们倒也没猜错,若是武馨安安心要他们的性命,这些人只怕此时全在河里当死漂了!
武馨安目光扫过众人,立时明白了众人的心思,却是冷冷一笑又道,
“本夫人做事从来是随心所欲,谁得罪了我,我便让那人死,谁若是哄得我开心,说不得……”
她目光再扫过众人的脸道,
“我不但放了他,还要给他银子!”
这帮子人本就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儿,要不然又怎么会伙同倭寇抢自家人,本就不是甚么好东西,听这母夜叉的口风儿,似是事情还有转机,众人立时见风使舵,纷纷表起忠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