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十来万对我来说是毛毛雨?”苏武忍不住笑了,笑容里尽是让人心寒的冷意。
他呵呵道:“那这种雨可是相当珍稀啊,估计往沙漠一浇,不归荒漠也得变成热带雨林。”
说完,他亲切地拍了拍莫文斌的肩膀。
“你让我可怜可怜他们全族老小?莫副你说反了。”
“难道是我跑到他们十几个部族的祖祠去欺负他们?没有!反倒是他们跑我们祖祠来肆无忌惮地嘲弄我们的族人。这里有这么多双眼睛,大家都看得清楚谁对谁错。”
说完,苏武不理会满头大汗的莫文斌,低头亲了怀里的女儿两口。
“今天是我女儿生日,本想高高兴兴抓完阄就外出给她找伴生宠去。我们养心谷从来没想弄得大家难堪下不了台。”
“他们得知了消息要来贺寿,我们欢迎。礼节上我们有作错什么吗?”
“到牌楼去接待他们是上了年纪的族老;用来招待他们的地方是这——我们的祖祠;知道他们想见见小寿星,我就把孩子带了过来;理解他们急着回去,热腾腾的饭菜已经端了上来……”
莫文斌擦汗,脸色讪讪的,无话可说。
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有次来养心谷谈修路问题。当时的他们一行人怎么也算得上是些上门送大礼包的。
可到牌楼接待他们的苏小兰苏小牛这些黄毛丫头;招呼他们的不是老虎就是大象,差点没把人吓尿;招待的地方则是苏建国家破破烂烂的院子;至于吃饭,如果不是石高远帮忙付钱,他们还得自费……
相比之下,这次养心谷确实待眼前这些人如上宾。
苏武扭头转向那十几桌坐如针毡的人。
“你们倒是说说我们养心谷有有哪点作得不够好?”
十几桌人脸色发苦,纷纷摇头七嘴八舌地说着没有。
“既然我们没作错什么,那就是你们故意挑事了。”苏武风轻云淡地笑了笑。
“对于故意挑事的,我们从来不会心软,更不会手软的。”
牛树根不得不站起来。
“苏武,我们最开始没料到你媳妇身价那么高,这是理解上的错误。五倍打死我们也拿不出来。三百六十万摊一摊,我们倒还是可以接受……”
说着说着,他忍不住想抽自己一巴掌。
接受个毛线。
三百六十万均摊,也那足有二十多万。
别说他们族里拿不出来,就算拿得出来,谁乐意凭白无故把钱送给别人?
苏武根本不屑于搭理牛树根。他冷漠的目光在其他人身上游移。
“你们一个个还挺气定神闲的。不过我建议你们赶紧打电话回去商量怎么筹钱,别拖延了。我这人平时脾气还行,然而一生气就说不准了。”
他斩钉截铁道:“这笔钱一分不少,我们肯定是要的。谁说情也没有用。”
莫文斌脸色讪讪,忍不住咳了两声。他明白苏武口中说情的谁是谁,苦涩地张了张口后不再说话。
这会,养心谷的祖祠外还连续不断地响起锣鼓声,那是其他距离稍远的村寨刚刚赶到。
同样被恭恭敬敬迎到养心谷的祖祠,这些人刚进来时还言笑晏晏相谈甚欢,然而很快意识到了异样。
稍稍一打听后,晚到的这些人顿时倒吸了口凉气,脸色古怪地在旁边看起热闹来。
场面僵持仍在继续。不过有几桌人已经摸出了手机,懊恼地打起了电话。
文蓝突然靠了过来,轻轻地提醒道:“老公,大祖母来了。”
苏武转身朝正大门看去,果然看到苏睛正扶着老太太进了祖祠。
他连忙迎了上去,“大祖母,还有睛姐,你们怎么来了?”
老太太笑容明朗。
“再不来看看,估计有些得意忘形的村寨都敢把我们祖祠给一把火烧了。”
十几桌人见养心谷的宗妇出现,眼里明显有了几分喜意。
他们之前不清楚一个明星到底身价多少,估计这老太太也同样不清楚。加上又是个老妇人,眼睛还看不见,或许自己这些人说上几句好听的,事情还有些转机。
他们这么一想,连忙起身正想涌过来诉苦,然而听老太太这么一开口,当即被泼了一盆冷水。
老太太大马金刀地在正屋门口坐下,夕阳光斜斜照在她身上,给她镀了层黄金一般。
“各位,刚才的是非曲折我老婆子都已经听说过。小五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也是养心谷的意思。如果各村寨的族老们有什么意见,我人就在这里,让他们跟我提。”
老太太顿了顿,脸上和煦的笑意不变。
“不过意见提了也没用。作错了事就得受罚,这是天公正义,谁也不能说什么。”
“这钱,你们必须得一分不少交出来。”
十几桌人有人怒目相向也有人唉声叹气,不过都是齐齐一个动作,摸出手机来打起了电话。
十几分钟过去,众人还吱吱唔唔地通着电话,苏晚早就呆得不耐烦,扭着小腰嘤嘤嘤地要下地来玩。
苏武只好把她放下。
小姑娘刚踩到地上,立即左瞧右瞧寻找着小动物。可惜这会整个祖祠里连只猫狗都没有,苏晚转了半响身子却是无功而返。
不过她也不伤心,就近找了株七里香,好奇地盯着上面的小花看。
“姑姑……”她扯了扯过来照顾的苏雪,指着七里香上面的花朵,挠着小脑瓜吱吱唔唔忘了词。
“这叫花花。”苏雪嘻嘻一笑,摘下一朵小花送到侄女面前,重复道:“这叫花花,晚晚闻闻香不香?”
苏晚轻轻地嗅了嗅,心满意足地弯了眉,“香香……”
满院子的人默默注意着她的行踪。
这小姑娘除了长得漂亮点可爱些,其他看起来就是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子。
不过千万要认清人,可别轻易惹到她,否则到时候就和眼前这十几桌人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又过了几分钟,一家李姓人终于站了起来,他咬着牙,闷声闷气地开口。
“养心谷的,过错是我们犯下的,这钱我们就认了。只不过族里一时没那么多钱,不知能不能等上一段时间,或者以其他方式代替?”
牛树根闻言大急,他叹着气,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俗话说法不责众,他们这十几族人要是异口同声进退同步,相信养心谷再横也拿他们没辙。然而有人一旦先破了口,那就不一样了。
苏武看看端坐在正屋门口的老太太,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
他笑夸赞道:“李氏一族不愧是顶级大姓,懂事理明进退。”
牛树根一听,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他左右一瞧,就知道大势已去。其他族不为什么,就算为了面子也必须得跟着李家“懂事理明进退”。
眼前偌大个院子里可有不少外人和邻近的村寨代表,要是这些人把自己一方“不明事理懂进退”的事到处说一说,估计以后整条村子的年轻人连媳妇都找不到。
一言九鼎言出必行,在这里比签署什么法律文书还重要。
苏武先让房为民过来才继续开口。
“各位请看。”苏武指着房为民投射到西厢院壁上的画面,“这是我们准备在谷里设计建造的小学校。”
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纷纷朝墙壁上的画面看去。
房为民也调皮。
他先把养心谷附近的地形投射出来,待所有人都看清了那个巨大的阴阳鱼后才慢慢放大,一直落到村子小河那边的平地上。
他切了一下画面,一座现代化的小学校就出现在满院子的人眼前。
宽厰整洁的校园,崭新鲜艳的塑胶跑道,绿草茵茵的足球场,洁白高大的教学大楼,还有明窗净璃的办公楼以及学生宿舍……
苏武拍了拍手,吸引了众人茫然的目光。
“这么。各位拿出来的一千八百多万,我和文蓝一毛都不会收进自己的口袋。这些钱将会投到这座学校中。待它建成后,大家的孩子就可以就近上学,不用再起早摸黑地前往落枫镇那破破烂烂的学校就读。”
“要真算起来,也算是大家捐钱为自己孩子作贡献。”
众人哑雀无声。
半响后一直心神不宁的牛树根最先回过神。他迫不及待地嚷嚷。
“苏武,前面的太极阴阳图是怎么回事?”
苏武瞪了他一眼,懒洋洋道:“什么怎么回事,就天生的。要不然整个浮山(和谐)县那么大,你以为我们养心谷的老祖宗为什么在这里落脚?”
满院子的人都哄动起来,议论纷纷的。一时间再看向养心谷的祖祠时都充满了热切和敬畏。
“这位眼镜哥,”有人朝房为民挥手,“麻烦你再把太极图放出来让我们好好看啰。刚才惊鸿一瞥,没看清楚。”
房为民听懂了,扭头看向黑着张脸的苏武。
苏武瞪了他几眼,连声咳嗽。
现在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吗?
然而满院的人都彻底被群山间那个神秘的图案牢牢吸引住了心神,谁也不理他。
房为民也懂事。他嘿嘿一笑,啪地一声干脆利落地把电脑给关掉。
众人一片哗然,纷纷怒目相向,都有种想过来把他撕了的冲动。
房为民不由吓了一大跳,他可是十分清楚这里的民风,连忙几步走过来躲到了苏武身边。
众人忍不住鄙夷这才放过他,将各色目光再次聚集到眼前的高大挺拔的男人身上。
苏武视若无睹,他望着不远处的李家。
“你们李氏刚才提出的没钱想以其他方式代替。我仔细想了想,这倒是个不错的方法。”
那李氏也很上道。
“大家都是邻里邻居,我也不瞒你们。我们村子别的不多,不过还算盛产红砖,质量安全可靠。”
那人抬头望着苏武,“要不,这座小学的用砖我们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