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1 / 1)

越亦晚当真就和他待在一起,再也没有分开。

等宾客散尽,灯火辉煌的溯明廷重回寂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帝后也颇为疲倦,简单吩咐了几句便回宫休息。

越亦晚听了一晚上的圆舞曲,这时候就算管弦乐队全撤了还隐约能听见小提琴声。

“我们走回去?”

花慕之原本都迈步走向马车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顿了一下,转身去牵他的手。

“好。”

从前廷走回去,至少要十五分钟。

夜风微凉,空气里夹杂着微微的湿意,隐约还能闻见栀子花和月桂的香气。

御使提着宫灯一前一后走着,青石阶同宫墙上的琉璃瓦一起隐了颜色。

越亦晚牵着他静静地往前走,忽然开口道:“我感觉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我们就快结婚一年了。”

还有两三个月就是结婚纪念日,他们还没有去度过蜜月。

花慕之怔了一下,若有所思道:“你说未来十年,二十年,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

明明岁月漫长前路坎坷,可好像只有你在,一切都只是一瞬。

越亦晚扬起了笑容道:“但愿我四十岁的时候,也是洒脱快活的帅大叔。”

接下来的日子,太子要在国内各地参与访问和庆典,有六七天都不能回来。

越亦晚呆在宫里,一边确认Violet的秋季新品上架,一边开始设计《风鸟花月》几个主角的常服和朝服。

他一旦专注起来,便无心去管其他的任何事情,能够一坐就一晚上,连水都顾不上喝。

太子不在这儿,御侍们就格外提一百个心,空调的温度净化器的湿度还有各种夜宵,简直要过去帮雍王捏肩捶背。

花慕之每天忙完回来,第一件事是先问他们雍王最近怎么样、在忙什么,然后再去给越亦晚打电话聊天。

自家老公做甲方,还真是奇怪又有趣的体验。

越亦晚平时做设计稿的时候,没少碰见各种严苛又胡闹的要求,五彩斑斓的黑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他当初在签合同的时候,心里隐约松了口气。

慕之这么好说话的人,应该交稿会很容易。

事实上,作为一个半职业写手,花慕之在表达方面非常的给力。

他能够简洁而又准确的表述清楚具体的要求,甚至亲手画个草样给他参考。

两个人一个会西式厚涂及油画,一个会中式工笔,这时候简直能一聊一夜。

单单只是交接一下工作,两三个小时就会不知不觉地过去——往往是一边聊一边画,甚至一起画不同的纹章补子参考比对,连私情都来不及温存。

等又一次凌晨三点才挂电话睡觉的时候,越亦晚揉了揉眼睛。

当初还觉得……自己不会和谁恋爱,结婚也只是走个形式。

结果从洞房到现在,愣是隔着千山万水都要粘在一块,还总觉得时间不够。

他简直想做他的挂件,去哪儿都跟着才好。

花慕之结束访问之后,又去了一趟时国,回溯明廷时侍从们神情都有些忐忑。

“怎么了?”他坐上了马车,随口问道:“雍王最近有按时吃饭么?”

“有……”霍御侍顿了一下,低声道:“您之前提的那位夫人,现在就在西门那等着。”

花慕之的眼神忽然就警觉了起来。

自从他知道越亦晚过去的那段故事以后,他第一时间就找人调查清楚了有关他生母的事情。

陈叶华,四十余岁,现在没有工作,住在东区的富人区,资产有近六成已经被那园艺师卷跑。

她在离开那对父子以后没两年就被背叛敲诈,然后接连换了几位情人,目前情感状态未知。

照片上的女人看起来精致又得体,可再好的化妆品也无法掩饰她疲倦的神情。

宫里宫外的腌臜事情从来不少,花慕之小时候就见过老伯爵家兄弟争家产能撕扯到什么地步,也听说过谁家夫人偷情被抓,最后闹得风风雨雨,离婚时双方都颇为狼狈。

越亦晚只和他提过一次,可花慕之不敢把这种危险元素置之度外,早早就吩咐宫人相关的事情。

一旦她出现在溯明廷外,要求进宫见见雍王,守门人绝不可以擅作主张,一切都要听他定夺。

“她来了?”花慕之皱眉道:“要见晚晚?”

“是,还说她是雍王殿下的生母。”霍御侍谨慎道:“我唤人把她请走?就说雍王不在?”

“嗯。”

然而正如太子所料,这女人第一天被拒绝之后,又不依不饶的来了好几天。

越亦晚对此一无所知,每天都在开开心心地哼着歌做衣服。

花慕之回来之后,他就感觉好像是自己的一半灵魂重新归来,心里满足而又安宁。

太子坐在他的身边,在用毛笔画着凤穿牡丹的绣样,一见霍御侍又进来了,跟他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是第四次来了。

他心里叹了口气,只起身道:“我出去谈个事,晚点回来陪你吃晚饭。”

“我想吃酒酿元宵,”越亦晚摘了顶针,想了想又补充道:“还要吃虾仁蟹黄汤包。”

霍御侍笑着应了一声,送太子出了宫。

花慕之出东宫之后,径自上了马车,一路往西门那边走。

陈女士被带去了西门附近一处的会客厅里,有掌侍在服侍她喝茶等待,听说神情很淡然,不像是来闹事的。

他原本不想亲自来,可又担心这其中有什么差池。

等进了正厅,他一眼就瞧见了那个妇人。

她果真已经老了。

从前还没离婚前,她和越品在酒宴上的照片看着确实登对,面容姣好又笑容娴雅,是贵太太里面颇为出彩的一个。

可是年岁让她饱满的脸颊开始往下坠,泪沟和法令纹都颇为明显,妆容也厚了许多。

那妇人看见花慕之来了,只从容起身行礼,不疾不徐的打了个招呼。

“您来了好几次了。”花慕之立在远处,既不与她坐下来说话,也没有流露出对尊长的恭敬。

“雍王现在在国外,宫里并没有人。”

陈叶华打量着他的神情,缓缓道:“那可否让我给他打个电话?”

“这话若是被外人听见,还会以为是溯明廷这边不让他与您联系。”花慕之露出疏远的笑容,反问了一句道:“您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那妇人凝视了他几秒,突然道:“他全都和你说了,是吗?”

花慕之笑意不减:“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她忽然也露出了苍白的笑容,倒退了几步坐了回去。

有那么一瞬间,她嘴唇翕动着,肩膀颤抖着,看起来无力而又可怜。

“……我和越品之间的事情,确实无需和你多言。”陈叶华轻声道:“感情一结束,什么都是糊涂债,各执一词都不可信。”

“但是太子殿下,”她抬眼看向他:“小啾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母亲了,他难道就没有表露出半点渴求,哪怕只是一句吗。”

……小啾?

越亦晚原来还有小名吗?

花慕之原本在她面前淡定又沉着,此刻忽然心里动摇了一些。

他如果有乳名的话……为什么从来没有和自己提过?

“我能不能见到他,自然都无法强求来,”陈叶华垂眸轻声道:“可如果,他其实也想见我呢?”

“十几年都没有见过母亲,真的不会感觉到煎熬吗。”

她把这几句话放在这里,竟也不多攀谈,直接又行了个宫礼退了出去。

那妇人就这么说完话直接走了,留太子一个人立在殿中,半晌都没有离开。

酒酿元宵都快凉了,太子才终于回来。

越亦晚并不关心那些皇室和政要之间错综复杂的事情,只想守着自己的夕清阁裁衣画画,过快活的小日子。

花慕之看着他戳着咸蛋黄酥炸虾球一筷子一个,心里还是五味杂陈。

该直接明说,还是等一等?

“晚晚,”他起身给他盛汤,尽量让语气显得平淡些。

“我有时候会想……你会不会也会想家?”

“会啊。”越亦晚对感情一直颇为坦白:“所以总是想着法子给我爸我哥买各种吃的喝的,给他们做西装做帽子,哪怕没办法在一起聚一聚,也会心里很挂念他们。”

他说到这里,忽然露出惋惜的笑容来。

哪怕那一句话没有说出口,花慕之也能听懂背后的内容。

他忽然很心疼他。

“你会……想念她吗。”

越亦晚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会,但不是她。”

“我怀念的,只是一个母亲的存在,和曾经那些温暖又包容的记忆。”

而不是陈叶华那个人。

他低着头搅着元宵,声音低了一些。

“……非常想念,甚至会梦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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