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斋饭
“了解了众生对于宇宙人生的想法、看法,才能契合众机,应机说法,佛法才能得到广大群众的欢喜接受。刚刚这席话,其实就是我们之间一场缘法,皮娃,我佛家的法门,你觉得如何?”
李君阁佩服得五体投地:“高!实在是高!师傅法理深湛,我听得是如沐春风啊!”
五表叔抠着脑门问道:“还是听得似懂非懂,果山师傅,这番道理平时没怎么听你讲说过啊?”
李君阁说道:“刚刚果山师傅才说了‘观机’的法门,对于奶奶良子来说,陪着她们虔诚敬香,就是弘法利生;对于老爸老妈,满足他们祈福还愿,就是弘法利生;至于你我嘛,哈哈哈,一顿豆花饭,那也是弘法利生!”
五表叔更糊涂了,李君阁哈哈大笑,果山师傅却笑眯眯地连连点头,知我者,皮娃也!
这时外边的鱼梆响了,果山师傅站起来说道:“各位不要嫌弃,就和我们一起吃道斋饭。”
领着众人从禅堂出来,沿着大雄宝殿向左走,就见到一个彩色的鱼梆悬挂在那里。
所谓鱼梆,就是那木头雕刻的一个龙头鱼身的飞鱼。
果山大师顺便说起鱼梆的讲究,原来十方丛林是鱼头朝山门,而子孙庙则是鱼尾朝山门。
看到鱼梆就知道来到五观堂了。
五观堂又叫香积厨,也就是平日里僧众们的食堂。
之所以叫五观堂,是因为吃斋时,僧众们不仅要肃静,而且还要集中思想作“五观”:一、计功多少,量彼来处;二、自付德行,全缺应供;三、防心离过,贪等为宗;四、正事良药,为疗形枯;五、为成道业,应受此食。
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僧人用斋时应该思考:施主供应这碗斋饭来之不易,我今天认真修行没有?应把这些饭菜看作是医治饥渴的药物,吃“药”不能贪图口福,只要能达到维持生命、完成修行的目的就行了。
因此,斋堂又叫五观堂。
佛教行斋是有规矩的,寺院吃饭要有一个召集令,会敲挂在五观堂外的鱼梆和云板。
所谓云板是拿铁铸的云形的一块铁板,做召集之用。
佛教用的云板,多用铜、铁铸成,直径三尺左右,形状像云纹,故称云板。
一般挂在斋堂廊下,每到用斋时敲击,属于饮食报时用的板,又叫火板、火典。
云板上铸有“南无吉祥王菩萨”几字。
法王寺因地处深山,不逢佛诞之类的大日子,有善信来访,一般都会在此和僧众们一起用餐。
斋堂窗外是苍翠的绿树,环境幽雅,在斋堂里,则是东西走向按序相对,摆放着一排排狭长的桌凳,桌面上整齐地摆放着餐具。
三阵梆后,又敲响斋堂前的云板,僧众们就到齐了,看架势也是各忙各的,这么大一个寺庙,五个人管理,不算农活,光这打扫一项就够累的。
悦耳的引磬声起,僧值带领僧众一齐念《供养咒》,还要向寒林饿鬼施食。
施食时要由敲梆和云板那位僧人用饭勺盛着几粒饭走出斋堂,向左侧的寒林台位上撒去。然后默念:“大鹏金翅鸟,旷野鬼神众,罗刹鬼子母,甘露悉充满。唵,穆帝莎诃!”
之后才能开始用餐。
除了李君阁还在好奇地左顾右盼之外,其余人都低头顺目,等待斋饭开启。
不过用斋的基本规则李君阁还是知道的,特别是肃静,也就是止语这一条,那必须守得牢牢的。
斋饭很简单,素油烩萝卜片;青菜和萝卜缨切碎后盐渍,再挤掉水分清炒;剩下就是豆花饭了。
僧众们吃的豆花饭,蘸料就是酱油和一点香油;李君阁他们的,为了照顾善信的口味,法王寺的调料倒是按六合豆花饭的基本配置,生菜油葱姜蒜糍粑海椒配齐了的。
不知道是不是春节大鱼大肉吃太多的关系,李君阁觉得这顿素餐太合胃口了。
萝卜很甜,软中带一点点滑,一点点脆,青菜清香,豆花更是绵中带韧,吃得李君阁暗呼过瘾。
斋堂吃饭有规矩,把碗中的饭或菜吃完,需要添加时,就把饭碗或菜碗推向桌前,行堂僧就来添加;若不需要添满,则用筷子指示一下,指到需要的位置,行堂僧就给你添到那个位置。
李君阁吃得上瘾,推了一次,行堂僧过来添了,吃了觉得还不过瘾,又推了第二次。
等到推到地三次时,三分之二的人都已经吃完了,僧值站起身来,合掌,响磬,然后大家都站了起来。
啥意思?这是不让吃了?李君阁莫名其妙地也只好放下筷子跟着站了起来。
接着大家开始念《结斋偈》,念完之后,有两个还没吃完的僧人又坐了下来接着吃,李君阁这才放心了,也跟着坐下来开开心心吃起来。
果山师傅不地道,这就是不准我再推第四次了,李君阁默默地腹诽道,他也没细想自己这已经是第四碗了。
用餐完毕,李君阁也有样学样,自己到洗碗台把碗筷洗干净后放归原处。
被誉为“近代以来最伟大的历史学家”英国历史学家汤恩比说:“能够拯救世界的只有中国的儒家思想和大乘佛法。”
这话李君阁不敢认同为绝对的真理,但是今天跟果山师傅一席话谈下来,却也感觉得佛家教义颇有可取之处。
放好碗筷出来,一行人都在屋檐下的鱼梆底下等他。
李君阁不好意思地抠了抠脑门:“呵呵,斋饭太好吃了,一不小心多吃了几碗。”
果山师傅笑道:“禅宗里有则故事,有个人问慧海禅师:‘禅师,你可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慧海回答:‘有。’那人又问:‘是什么呢?’慧海回答:‘我饿了就吃饭,困了就睡觉。’那人又问:‘这算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有什么区别呢?’慧海回答:‘区别在于,我吃饭的时候只是吃饭,睡觉的时候只是睡觉。’哈哈哈,皮娃,刚才看你那样子,和慧海禅师有一比哟!”
阿音拍着双手,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嗯!二皮刚刚吃饭的时候,肯定啥都没想,吃在当下!”
李君阁拍着肚皮说道:“别说,吃了一个春节的大鱼大肉,今天这一顿斋饭,还真有点‘今日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的滋味了。”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果山师傅提议说法王寺背后的竹林也是个清幽去处,准备领着大家去逛逛竹林。
一行人都兴致高昂,于是大家又跟着果山师傅去后山游览。
沿着石阶向上,一路全是高大粗壮的大毛竹,绿意森森,又是一番景致。
不少新笋开始偷偷破土而出,试探春天是否到来。
果山大师照顾奶奶,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给大家讲法王寺的典故:”说到西太后何以对法王寺如此垂青,就得说说法王寺所在地凤凰顶。”
“夹川与泸纳交界之地,有一座七丁山。”
“从七丁山往四方延伸,有五条山脉:仙顶,普照,羊蹄,云盘,龙挂。”
“从七丁山起脉,以龙挂山为首,蜿蜒向东北三十里,徒经九座山峰,在最北端结成一座浑圆雄峙的山峰叫龙胯山。”
“从龙胯山折而向东南又经过九座山峰,逶迤二十多里到达石佛乡境内的公婆佬,结成最后一峰。那里就是龙尾了。”
“整条山脉恰如一条巨龙横空出世,莽莽苍苍,君临红水市,雄踞西乡。”
“奇就奇在,这龙挂山之上,东南第七峰叫凤凰顶,形似一只展翅凤凰,腾飞于龙背之上,向东而鸣,迎接初升的朝阳。”
说完踏了踏脚下,说道:“就是这里了,凤凰凌驾于龙脊之上,自然暗合了西太后的心意。于是才有了赐下半幅銮驾重建法王寺的后续。”
李君阁听了哈哈大笑:“这个风水看得全无毛病!我夹川耙耳朵如此之多,也是一个完美的侧证!”
这下惹得老爸篾匠叔五表叔都在骂他胡说八道,都感觉这皮娃是在暗讽自己。
李君阁翻着白眼,这么着急忙慌地对号入座,你们不是心虚那是啥?!
来到山顶凉亭,俯视着整个寺庙,看着法王寺的众多雄伟殿堂,以及古朴的红墙碧瓦,飞檐翘角,回廊曲径;耳中听着下方传来的磬音梵呗,转头对阿音说道:“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阿音,是不是这个味道?”
阿音似乎也深深地感受到了寺院内原始自然、寂静空旷、万物和谐的自然禅境,接口道:“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万籁此俱寂,但余钟磬音。二皮,到这里来,感觉整个心都静了呢。”
李君阁笑指远处山下:“鹅黄,瘦绿,朝雨,夕阴,草木丛林、稻麻竹苇、游鱼飞鸟,山石微尘,是否都有知有情?”
阿音合什虔诚地说道:“我有。”
恰好阳光从云层中穿透出来,照到阿音脸上,身上,头发上,给阿音披上一层圣洁的金光。
一行人都默然无语,只听见果山师傅在后边低低一声佛号:“我佛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