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歇在王从军家里,第二天一大早,朱朝安就给李君阁打电话:“赶紧下楼,有个人物要见你,赶紧!”
李君阁连忙洗漱下楼,见朱朝安的雅阁已经在楼下等着了,于是钻进了车里。
李君阁问朱朝安:“猪儿虫,啥事儿一惊一乍的啊?”
朱朝安兴奋地说道:“昨天我把你的事情跟老爷子说了,老爷子联系了几个砂石老板,听说你是李家沟出来的,没一会又给我家老爷子打来电话,说是有人想见见你。”
说着拍了拍方向盘道:“那些人我老爸都不敢轻易得罪的,听话里意思对那人恭敬得很,哎嘛我实在太好奇了。”
很快车到了滨江路,停在了一个茶楼前。
两人下车,茶楼规模很大,底层都有四五百个平方,有点象广东早茶那种格局,有不少人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吃早点。
有礼仪小姐上来问明情况,带着两人上楼。
两人走上雕花木楼梯,来到楼上。
二楼中间是一个青石鱼池,里面竖着一座假山,养着一些锦鲤草金鱼之类。
地上铺的是青石板,围着鱼池放着一圈八仙桌,桌子边摆着仿古的高靠背椅子。
周围是一圈小包间,都是雕花的门窗。
天花板是青瓦屋顶,朱红木梁上挂着一些宫灯。
这个环境古色古香。
李君阁是学园林设计的,看着这环境也不住暗暗点头。
楼梯右侧有一间青砖房间,雕花玻璃窗上蒙着毛玻璃,让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礼仪小姐轻轻敲了敲木门,说道:“杨姐,人带来了。”然后推开木门,请二人进去。
两人进门,看见当先就是一圈酸浆沙发椅,围着一个整木剖开的乌木大茶几,茶几上摆着一套功夫茶具。
一边的墙上,有一台香案,上面供奉着关二爷。
对面长沙发椅中间坐着一个老头,正是昨晚烤鱼馆见过的刘爷,还是昨天那身打扮,不过绸衫换了一套,两个紫亮的核桃在手里疯转,却一点不出声响。
刘爷身边一个穿旗袍的妖艳女子,正在往他茶杯里添茶,应该就是礼仪小姐嘴里的杨姐了。
朱朝安的老爸也是个大胖子,正和另一个穿着黑t恤的壮汉分坐在两侧的小沙发椅上,神色恭敬得很。
朱朝安的老爸站起身来,正要介绍,李君阁却抢先一个抱拳,恭谨地说道:“见过刘爷。”
刘爷眼睛一眯,说道:“小朋友,你见过我?”
李君阁说道:“昨天在烧烤铺子,见你在那里吃烤鱼呢,这酒却只喝了一两。”
那个杨姐就抿嘴笑,刘爷也看了看杨姐,见她表情很满意,转头笑道:“原来是这样,小朋友,吃过没有?”
朱朝安正想回到还没吃呢,李君阁却又抢先抬手说道:“悬天崖点山的串子,正等舵爷赏饭呢!”
“哦?”刘爷眼睛一亮,说道:“这言子可有些年没听着了,你点山的串子下码头做啥啊?”
李君阁说道:“李家沟前向闭了溜子,最近才趟得水响,想到江边寻个凉,走义字社的路子。又怕认不得兄弟到时候拿起梁子,消不得肿胀。这才来认认社长,拜拜码头。”
刘爷哈哈笑道:“算了算了,我也不是金带皮了,也就是这里也就是过过嘴瘾,现在哪里还兴这一套啊。好多话连我都想不起来了。来来来,赶紧坐下聊。”
其实从最开始刘爷问吃过没有,就已经是袍哥会盘话的手段了,不知道的人当然顺口就答了,懂的人自然是知道套路的。
所谓“点山串子”就是跑山客,“舵爷”,“社长”就是袍哥会老大,“溜子”就是道路,“山响水响”就是走的山路水路。
“寻凉”就是找个舒服的活干,“义字社”以前是袍哥会手下的分支,里头都是生意人,这意思是说自己想做生意。
“拿起梁子”是指起了冲突,“消不得肿胀”是指事态严重自己没法解决。
“金带皮”是指袍哥会内部有权有势的人。
待李君阁跟朱朝安坐下,刘爷又说道:“小朋友,你行话说得门清啊,当真嗨过袍哥?”
李君阁连忙摆手,说道:“没有没有,我就是大小跟村里猎户叔跑山,跟他嘴里学的。”
刘爷一下子激动了,说道:“李家沟的跑山匠,你说的猎户叔就是何二虎?”
李君阁抠着脑门芯子说道:“我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何二虎,猎户叔大名叫何长生,现在五十多岁,娶的是碧峰山悬天寨上的女人,有个娃叫何苗,苗娃都二十六了。”
刘爷说道:“哈哈哈,就是他!娶的悬天寨一枝花,当时硬是凭着两个肉锭子在山上打了个通关,才把人家娶到手的!”
李君阁咂舌,心想猎户叔年轻时好威猛,这是硬抢来的媳妇啊。难怪苗娃没事就挑拨他爸跟外公,原来故事的根子在这里呢。
然后好奇地问道:“刘爷,你跟猎户叔咋认识的啊?”
刘爷感慨道:“说起来还是不打不相识,当年他进城卖山货不讲拜码头,我也是年轻,就去找他过手了,结果给他下了一道。”
“后来就是好交情了,你们李家沟的人来码头,就因为他,都不用挂保费的。”
“直到严打的时候,夹川县几个坐地虎都散了。我躲到了李家沟,你猎户叔当晚保着我去了悬天寨。”
李君阁暗暗心惊,猎户叔这在当时要是被检举出来,被定性一个团伙成员啥的,直接拉去枪毙了都不稀罕。
“后来风头过了,我回到夹川县,才知道原来的几个坐地虎,除了我,都被去投靠的人家点了水(揭发出卖),一个也没活出来。”
说完不胜唏嘘地说道:“打那后我就收手了,做起了生意,好在道上的老弟兄都认我的黄,一直都还算顺利。”
“这些年我也去过好多次李家沟,结果你猎户叔远远看到我就上山,特么的我又不是跑山匠,碧峰山那是是个人都敢进的地方?喊又喊不住,每次都只有灰溜溜的回来。”
又叹了口气,问道:“我这老兄弟这些年还好?”
李君阁连忙说道:“好着呢好着呢,前些天才从他老丈人那里弄了一群下司犬下山,现在正在我家里调教着。”
眼珠子一转,李君阁说道:“刘爷,其实要见猎户叔也不难。”
刘爷又惊又喜,说道:“真的?小朋友能把这事情给我办了?”
李君阁说道:“这事其实简单,猎户叔他那是施恩不望报的性子,他是怕你去报恩,你得换个方式见他!”
刘爷纳闷得很,问道:“怎么换个方式?”
李君阁眼珠子一转,说道:“您老不忌讳的话,就说自己生了病,比如精神不振什么的,要找他求药,他多半就要见你了!”
刘爷转头,尴尬的看了看杨姐,杨姐也一脸通红,恨恨地看着李君阁。
李君阁糊涂了,抠着脑门芯子,这是咋说的?
刘爷又转头来对李君阁说道:“嘿嘿嘿!你别说,这还真能找着事求他!小朋友,要是能了了我这个心愿,让我见着我的老兄弟,我把话放这里,这夹川县,你就算惹出天大的事情,我也给你平了!”
李君阁嘿嘿笑道:“刘爷,你看我刚在县城码头租了个仓库,准备今年把盘鳌乡的荔枝收起来卖,可不可以跟兄弟们飞个响片儿,能给方便的时候尽量给个方便?”
刘爷对穿黑t恤的大汉问道:“码头那块还是二猛在吃大头?你去给他打个电话。”
李君阁连忙说道:“不用不用,我就是在乡里惹了个人,怕他来城里找我麻烦,其它的该上的供的我都依着规矩来。”
说完把郑南成的事情说了。
刘爷对穿黑t恤的大汉点了点头,那大汉拿着手机就出去了。
几人又聊起了县城里的旧事。
不一会,黑t恤回来了,说道:“刘爷,没打听到那号人,估计是在乡里摸浑水的外门。二猛已经在门口了,见不见?”
刘爷说道:“叫进来。”
一个大汉子推门进来,穿着个大t恤,两个胳膊绣着盘龙纹身,头顶剃了个秃瓢,一道刀口砍出来的分界线明晃晃的摆在脑袋上,煞是威武。
大汉对刘爷说道:“刘爷,您找我有事儿?”
刘爷说道:“这位小朋友是我一位故人的弟子,当年我可是受过人家大恩的,现在他在码头弄了个仓库准备收果子,二猛,叫兄弟们都看顾着点,别出啥茬子。还有运输那一块,马上旺季就到了,先紧着这位小朋友的事办,明白了?”
二猛说道:“刘爷交代的事情,那必须办得明明白白。”
转头对李君阁说道:“那啥时候我带这位小兄弟去认认码头。”
李君阁对二猛笑道:“好嘞,今晚我就开一桌,请兄弟们喝上一台。”
跟刘爷告辞了出来,上了车,李君阁才有时间跟朱朝安的老爸问好。
朱朝安老爸叫朱定全,对李君阁说道:“哈哈,皮娃你可真厉害啊,跟刘爷都套得上交情,以后你在夹川的事情就好办了。”
李君阁说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这夹川可真小,怎么都能找到关系。”
朱朝安说道:“刘爷说了,夹川天大的事情他都能给你平,你以后可以在夹川横着走了!”
朱定全一巴掌呼到朱朝安脑袋上,骂道:“想啥呢!赶紧跟我老老实实的!我们是做事业的人,能让这些人别找我们麻烦就行。你还真想混黑啊?看老子揍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