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克的反应相当快。
在纳特说出他身后有眼球注视的瞬间,海盗就发动了体内属于萨拉塔斯的虚空神力,将自己的精神包裹起来。
但在他跳入暗影的那一瞬,在阴影和现实的交错中,他恍惚间看到了在昏暗阴沉,如溺死者视角的光中,一大片眼球连接的怪物之物正在高空居高临下的看着它。
那些眼球的瞳孔旋转着,将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布莱克身上。
“ywaqmaphgwa'culhnakf.(你只是风中颤栗的低语)”
若有若无的诵念声,以古神语的波澜同时回荡在海盗的各种感知中,若无萨拉塔斯的虚空神力护身,仅仅是这在心灵奏响的堕落之语就足以把布莱克拉入恩佐斯的幻象里。
千须之魔可是最擅长这个了。
死亡之翼当年可就是这么被弄疯的。
不过,有忠诚仆从的力量庇护,让海盗这一瞬只是感觉到轻微的头晕,就在隐遁之后的一瞬,彻底将自己从上古之神的注视里隐藏了起来。
几秒之后,他感觉到恩佐斯的注视消散,便从阴影中重新出现。
在他眼前,纳特已经手脚抽搐的昏迷过去。
进入了虚空形态用一个消散魔法将自己暂时驱离物质位面,来躲避恩佐斯抵御的娜塔莉·塞林,也动作虚弱的从一团消散的黑光中再次现身。
“可怜的家伙。”
娜塔莉看着昏迷的纳特,她对布莱克说:
“恩佐斯把他作为载体,向你传达了一句堕落之音,这是警告吗?是要你离它的地盘远一点?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它只是把我当成了萨拉塔斯的又一个仆从。”
布莱克揉了揉手腕,又揉了揉发疼的额头,说:
“它只是我这个虚空信徒‘打个招呼’。
别被它吓到了,在目前被封印的上古之神里,恩佐斯的囚笼是最稳固的,在整个沉睡之城尼奥罗萨都被封锁的情况下,它能做的事也就是这么吓唬人了。
它以为这是示威。
但它只是暴露了它的虚弱。
它能延伸出的思维连纳特·帕格这个神奇的渔夫都压不垮,它根本无力侵袭我。
把纳特带出去,用你的虚空仪式涤清他身上的古神思绪的残留,他不会被影响,最多虚弱几天,但他身旁的哈尔夫妇和那些孩子可顶不住这种思绪碎片的侵蚀。
纳特很有潜力。”
海盗对娜塔莉说:
“你要帮他发掘出他的潜力,我可不想让他只做我的‘首席渔夫’,这太浪费了。他甚至可以接替我,成为真正的‘乌鸦先知’。”
在两人交谈之中,被冲击昏迷的纳特也悠悠转醒,这可怜的倒霉孩子鼻孔在渗血,眼睛里也充满了血丝。
他差点被刚才那句堕落之音弄得精神崩溃,这会被娜塔莉搀扶起来的时候,手脚还在打摆子,连表情都无法很好的控制。
不过在被带走之前,纳特还是用那模糊不清的声音,对布莱克说了另一个消息:
“船长,我...我离开风暴神殿之前,那些祭司们...他们正在准备一件礼物,我听派克修士说,那是要送给戴琳陛下的礼物...
据说是风暴教会古老的圣物,在如今被重新启用,还有祭司说,那圣物可以让戴琳陛下成为真正的大海之王。
他们准备...在戴琳陛下为金剑公主举行封号庆典的时候,把那圣物赐予他。”
“风暴教会的圣物?”
布莱克眨了眨眼睛。
他点了点头,说:
“嗯,我大概猜到他们要送的是什么了,这个消息很重要,纳特,感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现在去休息。
如果你做了梦,一定要立刻告诉我。”
“船长,我知道海潮贤者们不是好人。”
纳特挣扎着说:
“但我的导师派克修士真的是个正派人,他和那些阴沉孤僻的家伙不一样,你相信我,他真的是个好人。”
“他可以是个好人。”
布莱克安慰道:
“只要他能认清形势,只要他能与邪恶对立,那么他可以成为一个好人。我的意思是,只要他别干扰我。
他活下来,和我要达到的目标并不冲突。”
布莱克目送着纳特和娜塔莉离开自己的房子。
他回头看了一眼摆在厨房桌上的鲜虾,耸了耸肩,把那美味端起来,走回了自己的书房里,继续做大题冷静去了。
纳特的回归是个意外之喜,不过还改变不了海盗在缓步推进的事业。
库尔提拉斯的故事还并未到真正开启的时候,如果这是一场即将开幕的歌剧,那么连几位主演都还没到齐呢。
一切都还在准备,不能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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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盗和他的亲朋好友们在凯宁斯营地享受美好的放松时光的同时,在今日的伯拉勒斯港正有一场盛大又低调的欢迎仪式在进行。
仪式的举办地位于普罗德摩尔要塞,也就是库尔提拉斯的王宫中。
与会的人并不多,但各个身份尊贵。
除了戴琳和他的两位妻子之外,还有库尔提拉斯其他大贵族之家的家主,艾什凡家族的威廉勋爵、斯托颂家族的斯托颂勋爵、还有统治着德鲁斯瓦山区的维克雷斯家族的老伯爵。
库国的四大家族到齐,还有依附于他们的贵族们。
比如位于提拉加德海峡中部的诺文顿家族的家主,海瑟福特镇的领主等等,人数不多,但含金量十足。
能把这些掌握着库尔提拉斯权力中枢的大人物们聚集在一起,今日来访的客人的身份必然也不一般。
“向您致敬,教宗冕下,前些时候我听说您身体抱恙,还打算去探望一下,但达拉然的事情实在是太过惊悚了。
不过看您现在精神矍铄的样子,想来已经恢复了健康,这可真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穿着一身国王袍子,罕见的戴上了王冠的戴琳手握一杯酒,正热情的和刚刚通过传送门来到自己国家的阿隆索斯·法奥冕下碰杯。
当然,教宗冕下恪守戒律,他手里捧着的是一杯清水。
“这都是圣光的赐福与恩典。”
老教宗呵呵笑着说:
“看来我还不到蒙圣光召唤之时。我在路上听说,你找回了自己的女儿?戴琳陛下,这可真是一件让人振奋的喜事。”
“谁说不是呢?”
戴琳身旁的凯特琳王后很尊敬的为教宗行礼,这位很有手腕的王后陛下带着得体的笑容,对教宗冕下说:
“芬娜回归普罗德摩尔家族,足以冲散一些笼罩于我的家庭之上的阴影,一位英姿飒爽的战士公主的到来,也会让国民们心潮澎湃。
我知道,冕下您此次前来库尔提拉斯,是为了给维克雷斯家的小亚瑟主持婚礼,但我冒昧的邀请您在我们的国家长留一段时间。
我希望芬娜的封号仪式上,也能得到来自您的祝福。”
“嗯...我个人很愿意。”
教宗有些迟疑,他看了一眼旁边端着酒杯,仪态得体,正在和威廉勋爵聊天的斯托颂勋爵,小声问道:
“但库尔提拉斯自有国情在此,两位确定由我来赐福,会让芬娜丫头更容易被国民接受吗?又或者,你们可以邀请风暴教会来...”
“不,这是芬娜主动要求的。”
戴琳叹了口气,说:
“孩子长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
尽管斯托颂勋爵很愿意以风暴教会大祭司的身份为她赐福,但她从小生长于奎尔萨拉斯,她显然更青睐圣光的祝福。”
“唔,如果是这样,那我会参加她的封号仪式的。”
教宗郑重的做出了承诺,让戴琳和凯特琳王后,还有金剑夫人都非常满意。
而此时,在这小小的欢迎宴会外围,此时除了王宫卫兵之外,也多了一群全副武装的圣骑士们来回巡逻。
带着圣光教会和圣光正信的教宗冕下,前来一个并不把圣光视作国教的国家拜访,这本身就是有风险的行为。
因而法奥冕下这一次出行的安全保障,已经被教会提到了最高级。
除了达索汉和乌瑟尔两位大骑士统帅的高阶圣骑士们贴身保护之外,还有来自教会高层的数名高阶牧师时刻拱卫着教宗。
他们或许不是最出名的牧师,但绝对是最能打最忠诚最狂热的苦修士。
为了保证教宗的绝对安全,这一次教会甚至打破常规,调集了为教会服务的一队猎人和潜行者,又邀请了达拉然的茉德拉大法师随行,一起加入保卫队伍里。
这样粗略来算,教宗来到库尔提拉斯,除了他本人就是一位传奇牧师之外,他身边最少跟着六位传奇护卫,还有一把源于远古神灵的圣物随身。
这个保卫力度已经远超过了北疆事件中的洛萨元帅。
如果再算上那名于库尔提拉斯暗中活动的“圣堂刺客”的力量的话,那么这支“法奥护卫队”的含金量和战斗力就高到足以让恩佐斯闻之伤心,风暴教会见而落泪了。
想要搞刺杀?
行啊。
先做好准备赔进去大半个风暴教会的精锐为代价再说。
什么叫人类国度第一教会的底蕴和排面啊?
眼前这就是了。
“法奥冕下,我们在数年前,吉安娜公主和坦瑞德王子的出生庆典时曾有过会面,您对于圣光教义的解析,让我至今难忘。
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前往大陆,再和您讨论一次教义。”
在教宗和维克雷斯老伯爵说好了行程之后,风暴教会的大祭司,同样是库尔提拉斯的大贵族斯托颂勋爵也端着酒杯走过来。
这是个仪态非常出众的中年人。
他穿着一身红色的海贤祭袍,头顶戴着海贤冠冕,风度极佳又仪表堂堂,更难得说话的时候毫无傲气,非常平易近人。
不由的让人心生好感。
面对他的恭维,法奥冕下回应的滴水不漏,老头子举了举手里的清水,笑着对斯托颂勋爵说:
“您当时对大海与风暴教义的解析,同样让我这圣光的忠仆感觉到惊讶和耳目一新,实际上,正是在那场和您的教义辩论之后,圣光教会的教典才得以被重新编纂。
我也一直在期待与您的重遇,伯爵阁下。
这次我来到库尔提拉斯,成为这片热情大地的客人,或许我们可以抽出时间来,再对彼此的信仰加以解释和讨论。”
“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斯托颂勋爵表现的非常真诚,他摩挲着手指上的印玺,思考了几秒,说:
“正好,我刚才听到您说,你愿意出席芬娜公主的封号仪式,或许我可以请求陛下将仪式的举办地从伯拉勒斯迁往斯托颂谷地。
那里的内陆地区有很多民众信奉圣光,您可以在那里举行一场大型的教会活动,在您主持完仪式后,也可以前往我们的风暴神殿参观。
我会在那里为您筹备一场教义和信仰的辩论,顺便为您展示风暴教会的历史。”
“这样会不会打乱戴琳陛下的安排呢?”
教宗有些迟疑。
斯托颂勋爵哈哈一笑,语气狡黠的说:
“劝说陛下的事就由我来负责,您是风暴教会最尊贵的客人,我们将为您提供一切便利。”
“那,好。”
冕下点了点头,他和斯托颂勋爵又聊了几句,谈话的内容便延伸到了最近一段时间在吉尔尼斯发生的黑暗之事。
教宗感叹道:
“那片森林里已经诞生出了黑暗的罪恶,人民惶恐不安,每一个黑夜的到来会让他们饱经恐惧的心灵雪上加霜。
我们一直在尝试着安抚民众,但收效甚微,局势的发展真是让人揪心。”
“吉尔尼斯有漫长的海岸线。”
斯托颂勋爵喝了口酒,他若有所思的说:
“或许,在这样的灾难面前,风暴教会也该为人类同胞出一份力,如果吉恩陛下允许的话,我很乐意派遣一队高阶海贤前往那里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哦,对了,我听说,圣光教会在吉尔尼斯用一件圣洁的神器庇护了很多无家可归者,据说是一把神灵的战锤?”
“对,我们叫它白银之手。”
教宗呵呵笑着说:
“这一次在库尔提拉斯的旅行,为了完成教会的‘圣光巡行’,让本地的教徒们也感觉到圣光的温暖和伟大,我们将那圣物也带了过来。
您要随我去观摩一下吗?”
教宗问这个问题当然不是随便问的。
他一直在观察斯托颂勋爵的表情变化,试图从其中捕捉到一些信息。
但伯爵的回应滴水不漏,他语气欣喜的说:
“当然,我对于一切圣洁之物都有兴趣,如果可以的话,我还希望亲手触摸它呢。请在前方带路,冕下。
今日你我在圣光圣物座下的辩论,必将传为美谈。这也将击碎那些关于风暴教会和圣光教会有冲突的恶毒传言。
我们都是从人类文明的历史中延伸出的信仰。
虽行走不同的道路,但我们本就该是兄弟一般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