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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经升起两竿多高,街市一片沉寂。
春愁河畔的大街上只有几个脚夫挑着担子贴着路边走,除此外便是官差和背着药箱的大夫了。
苏好意走得很急,快到楚腰馆的时候她停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调匀了呼吸。
看守楚腰馆的这拨人,打头的那个苏好意认识,名叫周旺。
苏好意上前,脸上堆着笑说:“周大人,您早起了。”
周旺也是认得苏好意的,对她也不怠慢,知道苏好意认识不少人物,忙自谦道:“哪里就敢称大人了,我不过是个跑腿儿的。”
“不知大人和众位差爷可吃了早饭?”苏好意笑着拿出一包碎银子来,放到周旺的手上:“些许薄礼不成敬意,一会儿大人们且喝碗茶润润喉。”
这银子周旺却不敢接,面露难色道:“苏小爷,如今形势不好,我们……”
“周大人千万别多想,我绝不会为难各位的。”苏好意忙出言打消他们的疑虑:“这银子当真只是我的一点儿心意,千万别见外。”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儿,你们这院子里有两个婆子染了瘟疫,其余的人自然更不能动了。”周旺还是把银子推了回来:“官府早贴了告示,像这样的绝不能和外头的人再见面了。你还是回去,等什么时候消停了自然就能再见面了。”
周旺知道苏好意不可能无缘无故塞给他银子,一定是让自己行个方便。
若是换在平时,自然不妨事的,反正人在眼皮底下跑不了。
可现在不行,这次的瘟疫邪乎得很,不知怎么就染上了。
“我自己也学医,知道这里头的利害。周大人如此才是对的,在下着实敬佩。”苏好意说着又做了个揖:“我只是想让大人行个方便,让我进去。”
“你要进去?!”周旺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不要命了?”
虽然他们也知道苏好意已经是仙源山的徒弟,更跟司马兰台交好。可如今这瘟疫,就连兰台公子也没有找到治愈的法子,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进去不但不能救人,反而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多谢周大人关心,可我娘在里头。”苏好意笑了笑说。
“你倒真是个有孝心的,可你进去也于事无补啊!”周旺还是想把她劝住。
“我都想好了,大人就不用再劝了。”苏好意谢了周旺的好心:“我叫您一声周大哥!我若是不进去陪着我娘,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心安的。这事情是我心甘情愿,也没人逼迫我。何况这里本来就是我的家,我不到这里要去哪里呢?”
周旺见劝不住,也只好点点头,把那包银子塞给苏好意说:“你是个大孝子,你若执意进去便进去!所谓孝心感动天,说不定你进去了,老天爷就不会在为难这里的人了。”
“多谢您了。”苏好意到底把那包银子又推了回去,然后脚步轻快地奔向楚腰馆的门。
常年的习惯让楚腰馆的人没有早起的,苏好意拍了半天门,小三子才起来去开门,见到是她吓了一大跳,竟然像见鬼一样叫了起来。
苏好意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说:“你这是做什么?想把我吓死吗?”
这时姹儿姨等人也听到了动静,出来见是她,纷纷说道:“你回来做什么?还不快走!”
苏好意笑嘻嘻的走进来,说道:“我可是花了银子进来的,谁也别想赶我走。”
说着就上了楼,姹儿姨跟着她进了屋,没好气道:“你胡闹什么?!是想把我气死吗?!”
只说了这一句,眼泪就下来了。
苏好意赶紧回身抱住她,撒娇道:“说什么死呀活呀,我好歹也是仙源山的徒弟,还是丹凤夫子的关门弟子,我回来是救人的。”
“就你还能正正经经的学医?”姹儿姨啐道:“你虽不是我亲生的,可比我亲生的还亲。就你那点儿花花肠子,我还能不知道?”
“反正我是不会走的,再说我已经进来了,你便是把我赶出去,那些官差也不容我再走了。”苏好意干脆耍起了无赖:“有这斗气的功夫,还不如咱们娘两个好好说些话。”
姹儿姨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知道苏好意说的是实话。
“娘,你跟我说,如今这馆里可还有其他人染了瘟疫吗?”苏好意一边把自己的衣柜打开拿了两件衣裳出来,一边询问家中近况。
“前两天倒是有个小丫头发了烧,但随后又好了。本来是要报官的,后来我见她好了也就压着没说。”姹儿姨替苏好意把窗子开了。
“我带了些药才过来,一会儿煮些汤药,给大伙儿喝了。”苏好意说道:“这还是我从师兄那儿讨的方子呢。”
“那又怎样,若是真好用,早就铺开了用了。”姹儿姨不是蠢人,如今这形势她还是能看得清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万一再加上我的孝心呢?”苏好意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什么药不都得有药引子吗?要不妲己当年为什么要让纣王剖了比干的心呢?”
虽然姹儿姨知道如今没有真正解瘟疫的药,可是苏好意既然如此说了,总算是有一份心。再说,多多少少也能安抚一下众人。
“我昨儿还听外头的官差说永王正在斋戒,到时候要到各庙里去祈福求神。求得了福水散给城中的百姓喝。”姹儿姨说到这里念了一句佛:“说实的。这永王殿下倒真是个忧国忧民的。只可惜这小皇帝到如今不但不回京城,反而还要南下。催着造龙舟凿运河,至今不停。”
这些话姹儿姨对外人自然是不说的,可跟苏好意却不同。
“你在想什么?”姹儿姨说着发现苏好意在发呆,于是便推了推她。
“没怎么,”回过神来的苏好意笑了笑:“我是想着这么一来皇上只怕更失民心,永王却因此更受爱戴了。”
“可不是吗?自古都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姹儿姨说到这里自觉失言,忙打住不再往下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