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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仙源山所有人齐聚一堂。
饮屠苏酒,吃年夜饭,还要一起守岁。
这是一年一度的盛事,也是第一年进仙源山的弟子们所见到的最欢乐热闹的场面。
尽管没有俗世宴饮时的歌舞弦乐,也有射覆、传花等酒令可行。
过了戌时,不少弟子们都跑外头去放爆竹。
苏好意也出去放了几个窜天猴,后来见司马兰台在里头陪着夫子们说话,她觉得放爆竹无趣,就又进来了。
她和司马兰台的座位挨着,毕竟是丹凤夫子的关门弟子,姑且不管学到了多少,起码身份是摆在那里的。
其间有不少人都在看她和司马兰台,毕竟传闻中他们两个的关系非同一般,人都有好奇心仙源深
究识馆的一个弟子小声说道:“别的先不说,这苏八郎和司马楚的模样倒真是般配。”
大夏国有不少人好男风,并不是多么耸人听闻的事。
因为过年,苏好意特意穿上了一身红衣。
司马兰台则穿了一件浅蓝色的衣裳,那蓝色极浅,却异常雅致。
又一个人说道:“兰台师兄也够痴情了,为苏八郎下了这么大赌注。他这么做,倒让夫子们不得不对苏八郎忌惮三分了。”
“那是自然,投鼠忌器么!”旁边的人也插话进来:“苏八郎虽然不成才,司马兰台可是夫子们最引以为傲的弟子。若真是因为他把司马兰台逐出师门,未免有些不值当。”
其实到现在,苏好意有些事情还并不清楚。
司马兰台用自己的护身符换取她免试进仙源山学医,如果她在山上犯了大错,被逐的不只有她,还有司马兰台。
这是仙源山的规矩,保举之人与被保举之人休戚与共。
直到被保举的人在仙源山学有所成,得到了象征仙源山弟子身份的护身符之后,才可将保举人给他的护身符还回去。
倘若这中间有什么差池,保举的人也会被仙源山除名,终生不得行医。
因为人多,就算仙源山的人都偏于稳重席上也还是很热闹。
因为要敬酒,苏好意先后一共喝了十几杯,神智是清明的,脸上却有了醉态。
她醉酒的样子太销魂,司马兰台不准她多逗留,子时刚过便拉着苏好意下了席。
“师兄,这就要走了么?”苏好意不是留恋酒宴,只是担心失礼。
“夫子们基本上都走了,”司马兰台道:“你不是说明天要早起出门迎喜神吗?”
苏好意一想也对,就乖乖跟着司马兰台回了青芜院。
小猪难为水在院子里拱地玩儿,见了苏好意和司马兰台,就哼哼哧哧的跑过来撒欢儿。
“来来来,今天过年给你准备了压岁钱,”苏好意说着拿红丝线穿了个铜钱挂在小猪脖子上:“别说还挺好看的。”
又拿出一根红萝卜来,放在它脚边说:“这个是我从席上偷偷给你拿下来的,就当你的年夜饭了。”
司马兰台同意苏好意在青芜院养小猪,并且还告诉她不必用笼子圈着,只要把它喂熟了,自然不会乱跑。
墨童匆忙吃了口饭就回来照看院子,苏好意早给他准备了个红包,递上去,说道:“又长一岁了,留着娶媳妇!”
“多谢苏公子!”墨童笑着道谢,以前每年他只能收自家公子的一个红包,如今又多一份儿了。
进了屋子,简单洗漱过了。司马兰台坐在床边,招手叫苏好意过去。
“十八岁了,这个给你。”司马兰台说着往苏好意手上递了个匣子。
苏好意看那匣子跟装拜帖的匣子差不多大,只是比拜帖匣子要高许多,上头用玉石贴片的兰草做装饰。
“谢谢师兄。”苏好意笑着道谢,可把匣子打开后就吓了一跳,险些脱手。
“这……这是什么?”苏好意有些结巴。
“给你的压岁钱。”司马兰台神色如常。
“这也太多了,我受不起。”苏好意使劲儿摇头。
那匣子里装的是厚厚的一沓银票,每张银票都是一千两。苏好意没顾得上查,但粗略估计怕是也有上百张。
“我之前就说过我的钱交给你管。”司马兰台的声音温柔极了,他的小耗子明显慌了,他得好好安抚:“我对钱财从不留意,还觉得累赘。你又值得托付,索性就都给你。”
“我的大少爷!你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么多银子,是多少人挣了命也想要的。你却轻轻巧巧的地送了人。”苏好意缓过一口气:“我可以替你保管,但这钱始终都是你的,这一点咱们一定要说好。”
“随你。”司马兰台没有相强,反正他的钱就是苏好意的钱。
夜深了,苏好意也困了。
她揉了揉眼睛,又吸了吸鼻子。燃放爆竹的硫磺味飘散得到处都是,让她想起以往的每一个除夕。
“师兄,我想我娘了,”苏好意忍不住难过起来:“也想姥姥。”
司马兰台知道,她说的娘是姹儿姨,并不是她的生母。
苏好意对她的生母全然没有印象,姹儿姨和她没有血缘,却胜似亲生。
司马兰台揽过她的头,埋到自己的肩窝。
苏好意闻着他身上的药香味,就舍不得离开,哑着嗓子说:“师兄,今晚我和你一起睡!以前每个除夕夜,我都是和姥姥或者母亲一起睡的。”
“好。”司马兰台轻声答应。
苏好意天生的血亲缘薄,可是她依然有可以全然信赖的人。
比如姹儿姨,比如吉星,比如玉如璧,还比如司马兰台。
和这几个人在一起,她不会有丝毫防备,就像一般人全然信赖自己的父母家人一样。
她也是全心全意地信赖这些人。
枕着司马兰台胳膊的苏好意很快就睡着了,她呼吸绵长,带着屠苏酒的香气。
外头的爆竹声此起彼伏,司马兰台的心,前所未有的宁静喜乐。
他帮苏好意细心地掖好被子,又微微低下头,在苏好意的头发上亲了亲。
他的小讨债鬼十八岁了,有些事也许该让她知道了。
不过也不必太着急,毕竟,她终归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