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光回到府里,去找奶奶请安,对她说了好友来看望自己的事情,老夫人倒是早就听说郑光有这样一位好友,还觉得很欣喜,自从郑微出事以后,郑光就越发沉默,很少与人交流,平素里也不愿出去与同龄人来往,自然没什么好友,突然多了一位好友,还是三四十岁的成年人,老夫人有些忐忑,遣人查了一下没查出什么,才渐渐放心,自然也愿意郑光多个朋友。
“光儿啊,你自幼沉默寡言,不喜欢与人交往,以前年岁小,奶奶也未曾说些什么,但是年岁大了,尤其要读书考试做官,没有朋友可是万万不行的,你父亲生前好友不少,七年前郑家落难时你父亲的好友纷纷出手相助,郑家家业才得以保全,所谓在家靠亲人,出门靠朋友,你也该懂这些事情了。”老夫人握着郑光的手,轻声劝慰。
郑光笑了笑,说道:“奶奶,所谓好友,不是出于这种目的去交往的,父亲也不会是想到郑家会有这样的落难之时,才会去刻意交往好友,真正的好友,那是志同道合,自然而然会走到一起,如果不是志同道合之人,强行交往,也没有任何好处。”
老夫人微笑道:“你很有主见,奶奶也不多说什么,今后的事情,自己要多多在意着,离开了苏州府,亲朋好友,就护不住你了,小心谨慎。”
郑光点头:“孙儿知道。”
离开老夫人的屋子,郑光准备回书房看书,准备考试,同时也想想些事情,做些准备,谁知走到自己屋前,却听到里面有些动静,伸头一看,顿时怒不可遏——堂弟郑勇正提着方才范庆没有喝完的酒壶往嘴里倒酒,一脸迷醉的样子……
“阿勇!你放肆!”郑光也不知哪里来的怒气,仿佛是很自然而然的就愤怒了,一声断喝冲入屋内,把正在偷酒喝的郑勇吓了个半死,一下子跌倒在地,手里酒壶应声落地,摔成几瓣,没喝完的花雕酒撒了一地,散发出浓浓酒香,郑勇一张小脸顿时煞白,嘴巴微张,浑身颤抖。
“兄……兄长……我……”
郑光大怒不已,顿时想起记忆里这个不争气的贪酒堂弟郑勇前几天因为贪酒,不小心喝醉了,然后调戏了府里的一个小丫鬟,幸亏及时被老夫人看到阻止了,否则郑家又要闹出丑闻,又想到当时是郑光考试关键时刻,就没有声张,带着几个人把郑勇押到祖祠用家法狠狠的收拾了一顿,关入柴房禁闭三天,结果刚刚解除禁闭,这混小子居然跑到自己屋里面偷酒喝!
郑光对这个不争气的表弟非常痛心,平常自己在的时候都是自己作为家主惩戒郑勇,之前因为偷酒喝差点闹出丑闻的事情被老夫人打了一顿关了禁闭,没想到刚放出来就犯事!此时记忆中这个表弟屡教不改的恶行让郑光出奇的愤怒,郑勇从小就不学好,偷鸡摸狗的什么坏蛋事情都干过,他父亲去的早,母亲性子柔弱管不住他,就送到家里让老夫人来管。
老夫人一视同仁,没有因为他是旁支子弟就轻待,让他和郑光一起读书,反正家里也不缺这个钱,多一个子弟读书对郑家也有好处,谁知这小子不仅不好好读书,反而闹出了小郑勇拳打老先生的丑闻,郑光在大雨瓢泼之中跪了一天一夜才让老先生既往不咎,但是从此这小子也无法读书了。
没有读书人愿意教他读书,闹出这样的丑闻,就算能读书也没有廪生愿意为他做保,他也无法参加科举考试,就连唐先生都不愿意教他读书,这小子也不愿意读书,反而喜欢舞枪弄棒,那好吧,你练武,将来不能做将军,保护家人也可以,再不济,有点武力,总不至于饿死。
谁知这小子练武也不勤快,只是喜欢花架子,就仗着自己天生大力,要知道,真的要下苦功夫练武比读书更痛苦,他就不要练武了,唐先生本看他骨骼不错,不教他读书,也想教他一些枪法拳术,结果被他气个半死,再也不理睬他。
唐先生的一身武艺反而被郑光全部继承,这小子居然一点儿也不在意,整天游手好闲,不知从何处聚集一群狐朋狗友,大事不犯,小事常做,城里人对郑家很满意,唯独对这个屡教不改的郑勇很不满意。
不过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连老夫人也不怕,打他他不还手,挨骂也不还嘴,犯了事儿老老实实承认,还很讲义气,不出卖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出什么事情都一力承担,棍子揍到身上也一声不吭,毫不在意的样子,一切都很好,唯独屡教不改!
不过他害怕郑光,每次郑光发怒时他都像柔弱孩子一样瑟瑟发抖,屁都不敢放一个,家里也就郑光镇得住他,之前犯事是郑光不在家的时候,这个时候,居然跑到了郑光的屋子里偷酒喝!大抵是被强烈的记忆冲击的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原本与他并不熟识的郑光却没来由的产生一股子恨铁不成钢的怒气,怒不可遏,准备狠狠的教训这混小子一顿!
“你好大的胆子!刚出来就敢偷酒喝!看我打死你这混小子!”郑光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一把抽出自己的长枪,反抓着枪身,一枪抽在了郑勇的屁股上,郑勇“嗷”的嚎叫起来,如杀猪般惨痛,不停的在地上爬动躲避郑光的击打,郑光哪里让他逃,武力强悍的郑光可以全方位压制郑勇,招招精准,专门朝他屁股上招呼,一招接着一招,打的郑勇呼天喊地。
郑家人很快就被惊动了,然后很快又释然了,这一幕在郑家出现是很寻常的,这些年没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大郎又在教训不争气的二郎了,这也难怪,大郎对二郎非常看重,自然恨铁不成钢,加上家里没有成年男子,大郎就是家主,每次郑勇犯浑,只要大郎在,就是大郎收拾他。
老夫人微微叹口气,招呼人一起过去看看情况,郑勇的母亲郑刘氏听到这声音,又红了眼睛,带着郑彩儿焦急的跑向了声音所在地,其余人都叹口气,知道又是郑勇犯浑被收拾了,摇摇头,也准备过去看看情况。
屋里,郑勇已经被郑光把屁股打成了八瓣,双手被反缚在背后,郑光一把提起这混小子,扛在肩膀上,就要往祖祠而去,要在祖祠里用家法再狠狠收拾郑勇一顿,一出门,迎面碰上熙熙攘攘的一家子,一家子看见郑光如此扛着郑勇,连忙上前劝说。
“光儿,勇儿这又是怎么了?”老夫人第一个开口询问,郑光看见了红着眼睛一脸担忧的婶婶郑刘氏,便开口道:“方才孙儿与好友会面,请好友喝了些酒,还剩下些没喝完,出去送走好友,一回来就见着这混帐在偷喝没喝完的酒!这成何体统!奶奶,婶婶,今日你们谁也别拦我,我定要叫着混帐知道什么是家法!”
郑光扛着郑勇就往祖祠走,大家伙儿都知道郑光一旦发怒,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也没敢劝阻,老夫人也没有劝阻,加上郑勇实在是过分,家里三番五次严禁他喝酒,明着喝不到,他居然偷着喝,严重辱没了郑氏家风,这种事情不是小事,不可等闲视之,老夫人顿了一下,开口道:“去看看吧,别拦着,勇儿太过分了!”
郑刘氏也没开口,低着头跟着老夫人一起去了祖祠,知道自己的柔弱导致郑勇如此不服教化,念及早逝的夫君,心中更是凄苦。
祖祠里,郑光把郑勇丢在了地上,给祖祠里的祖先们先上了一道香,记忆里,郑家人会因为两件事打开祖祠的门,一件事是逢年过节的惯例祭祀活动,一件事就是郑勇犯浑,虽然此郑光非彼郑光,但是强烈的记忆波动已经让郑光认同了郑家人的做法和之前郑光的做法,郑勇实在是太过分,必须要严肃对待!
那九年里,郑光也数次对自己期待却又达不到自己期待的部下做出这些事情,实在是恨铁不成钢,长期位居高位,养成的气势在此时却和在郑家为少年家主的郑光合二为一,见着地上颤抖抽搐的郑勇,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虽然我不是你真正的兄长,但是我既然成了你的兄长,我就要尽这份义务!xh.1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