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大败令得梧州城头观战的广西右布政使董应魁、左布政使张自昌、按察使许文秀、巡按张所养、梧州知府祖泽濶等人心惊胆战,眼看着回兵、汉军、绿营被太平军一边倒屠杀,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按察使许文秀倒是发狠要带城中仅存的千余营兵出城解救败军,接应都统戴良臣等部退回城中,可那些营兵哪敢出城。许文秀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营兵们却对摆在面前成箱的银子一点也不心动。银子是好,可总要有命拿,城外打的那么惨,他们顶上去还不是送命的多。
城中的兵不敢出城,城外的兵又一败涂地,董应魁甚至想到了城破后自己的下场,张自昌等人或许能保下命来降了明军,可他是汉军镶黄旗出身,落在明军手中能有好?
巡按张所养也是汉军旗出身,这刻也害怕的很,然而却没有跟董应魁一样绝望,而是咬牙拉着祖大寿族子、梧州知府祖泽濶下了城头,抓紧时间动员全城百姓上城助防。现在城中就千余营兵,若是再不组织青壮上城协守,一旦太平军攻城,城中哪有足够的兵力防守。为了让百姓们出力,张所养和祖泽濶派人在城中到处宣扬太平军是土匪,入城后要屠城,到时鸡犬不留,男女老少一个都不得活。在他们的欺骗和恐吓下,城中百姓不得不组织青壮上城助守,使得城头可用人手添了数千人。
城外,太平军完全是摧枯拉朽般歼灭清军败兵,战至傍晚,太平军终于收兵,而最终逃回城中的只有汉军都统戴良臣所部,另外还有一些绿营残兵,加起来不到两千人。
苍梧道李本晟所统的桂林兵全军覆没,其本人也在乱军中不知下落。浔州兵备道张继曾、柳州守备田升龙、南宁副将刘广恩等将领也都阵亡,他们带来的兵也被太平军杀伤怠尽,被杀被俘的清军足有万余众。
大胜的太平军没有立即攻城,而是开始清理战场,并且强令那些俘虏开始挖掘壕沟,看架势好像是对梧州作长期围困打算,这让城头上的清军都是松了口气。他们不怕太平军长期围困梧州城,因为城中的存粮足够他们守上半年有余,有这半年时间,援军怎么也能赶到。他们只害怕太平军趁胜进攻,不给梧州任何喘息之机。
汉军都统戴良臣却不这么看,他望着夜色中打着火把清理战场的太平军,望着那些拿着太平军发给的铁锹拼命挖土的自家败兵,一颗心沉到谷底。他不相信城外太平军的将领会犯傻,在重创梧州清军主力后会做什么长期围困打算,因为他们从广东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勤王,解救西南的明朝皇帝,时间对于他们非常宝贵,所以他们根本不会将时间浪费在什么围城上,故而他们驱使俘虏挖掘壕沟肯定有其它用意。但这用意是什么,戴良臣一时却未想到。
马雄的战死让戴良臣成了梧州城中的最高将领,虽然城中有两个布政使在,可他们是文官,所以梧州的城防只能由戴良臣负责。戴良臣现在唯一的期望就是桂林的巡抚陈维新在接到梧州败讯后能立即派来援军,同时向入滇的提督线国安发去八百里加急快报,请线督立即率师回援。如此,广西战事还能相持下去,只要能堵住太平军的勤王之路,云南那边最多半年就可分出胜负,只要擒住了朱由榔,到时太平军不败也得自败了。
反之,若太平军攻下梧州,广西全省便会崩盘,因为马雄为了守住梧州这座重镇,将广西留守兵力七成都抽了过来,若梧州失陷,广西其余各府便没有足够的力量阻止太平军西进。取得梧州这个广西的门户后,太平军既可以从陆路直接进攻桂林,又可走水路进攻浔州、南宁二府,这三府再一失,广西全境便告失守。占领广西的太平军之后便可以以广西数府为跳板,直接出现在入滇清军的后方,那样一来,云南战事便要出现变化。
戴良臣到目前为止也没有摸清太平军勤王之兵的兵力有多少,但仅从城外这先锋兵马表现出来的战斗力来看,哪怕太平军勤王主力只有两三万人,也会让云南战局出现不可预测的后果。
太平军实在是太能打了,但再能打,戴良臣也要硬着头皮守下去,梧州绝不能丢!
次日天一亮,戴良臣的担心发生了,太平军果然不是做的什么长期围困打算,而是立即组织了攻城。
炮镇指挥使齐豪亲自指挥对梧州城的炮击,西江上的水师也将船上的佛郎机炮运到了岸上,驱使俘虏将重达数千斤重的大炮一点一点推到了城下。俘虏的清军炮手也全被太平军挑了过来,不管他们愿意还是不愿意,在长刀架在脖子上这刻,他们都必须向着城内的同袍开炮。
上百门大小火炮沿着昨夜俘虏们挖掘出的壕沟一字排开,炮手们架好大炮,构建起土木工事,将黑洞洞的炮口对准城头,然后一个佛郎机军官拿着手中的工具对着城头测量起来,最终命令炮手打出了试射的第一炮。
“轰”的一声,炮弹的轰鸣声在梧州城头响起,惊得城上的清军个个心惊。
戴良臣的脸色也极度难看,太平军的火炮实在是太多了,真不知他们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火炮的。那一门门黑洞洞的炮口叫人看着着实发麻。
试射之后,太平军的炮兵开始了对梧州城的总炮击。所有炮子都被打了出去,辅炮手们来来回回的抬运着实心大铁球。
持续的轰鸣声一直没有停,不断的有炮弹落到城头,掀翻那些躲在女墙后的清兵,或是“砰”的一声将城垛砸得稀巴烂。一颗颗铁弹砸在城墙上,使得站在城头上的清军都有些站立不稳,他们能清晰感受到城墙传来的震动。
太平军的炮击没有杀伤多少清军,因为炮弹完全是对着城墙发射,不过无论这些炮子是是否对清军造成多少伤亡,对他们的士气都是一个极大的的打击。那些被匆匆拉上城的青壮更是吓得站也不是,蹲也不是,在城头上乱跑。他们只觉得城池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倒塌。
梧州城头上也有火炮,在受了一阵太平军炮击后,清军也开始发炮还击。虽然火炮的数量没有太平军多,声势也没有太平军猛,但城上发射的火炮还是给了清军上下一丝安慰和莫名的指望。
参与攻城的第二镇士兵全部蹲在昨晚挖出的壕沟里,听凭头顶上方炮子跳来跳去。没有一个倒霉蛋被砸中,渐渐的城上的清军总算弄明白太平军为何要挖那些壕沟了。清军的炮手也想将炮弹直接打在壕沟中,可任他们操作,那炮子却是一颗也落不下去。
“轰”的一声,一颗从城下砸过来的大铁球正中城上一门火炮,巨大的重击之下,那炮身立时翻起在空中滚了几滚,然后砸在一名倒霉的清军炮手身上,一下就将他上半身和下半身分离开,那倒霉的炮手惨叫着想从炮身下爬出来,可怎么也爬不动。在同伴眼里,却又是另一一幅场景,一个断了半截身子的倒霉家伙扒拉着往外爬
戴良臣躲在城垛后面,满脸都是硝烟散过的痕迹,他的周围倒着几个倒霉的士兵和青壮。突然之间,一面女墙被炸出了一个缺口,一个清兵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下,就倒在地上,血肉模糊,细细看去,赫然发现,那名清兵的下肢不知到了何处,肠子滚落出来,被碎石压着,情景格外的可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