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户大人带兵来救我们了,千户大人带兵来救我们了!”
上千人的呼喊声响彻黎明前的圭峰山,那一声声的呼喊清晰的传到山上每一个人的耳朵。在短暂的寂静后,山上的后营老弱发出震天的欢呼声,他们激动的在半空中不断的挥舞着双手、他们激动的抱着亲人放声大哭、他们激动的在那跳来跳去。大多数人都是泣不成声,更多的则是喜极而泣。
老天开眼了,救星终于来了,终于来了!
“弟兄们,咱们的援兵到了,能动的都随我来,千万不能让清狗冲进来!”
正在准备突围的赵四海听到山下传来的声音后,愣了十数秒后,毅然朝着那帮原本已经失去希望,没有了一点斗志的残兵叫喊起来,在他的指挥下,所有能动的男人拿着他们能够找到的每一件武器奔上了防线。
援军已经来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清狗冲进来!
“周士相,你终于来了。”
大殿内的宋襄公因为激动流下了泪水,在他身旁的不远处,林婉儿的身子也在微微哆嗦着。
同样身子在哆嗦着还有一个人——明年就八十岁的栖林老和尚正张大嘴巴,甚是不安的看着殿外。
.......
山脚下大营方向突然传来的声响让山上的清军同样震惊,很多清兵在听到声音的时候不约而同的转身朝山下看去,继而一个个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山下的大营叫贼人占了?
军官们纷纷派人到山脚下查探到底发生什么事,在没弄明白山下到底发生什么时,他们已经无心再进攻寺中的贼人。
吴进忠这会也失去了分寸,山下的叫喊他听得分明,但却难以置信。他早就派人查探过,这支闯到新会境内的贼人明明就是一帮土匪纠合起来的队伍,他们沿途裹挟百姓。与任何一支明军都没有接触,何以突然冒出援军来的?这要是真有另一支贼人兵马存在。肇庆府那帮人都他娘的死人吗,竟然一点消息也没有传过来,该死,许尔显那王八蛋真该死!
那么大的声响,傻子也知道肯定不是贼人搞的疑兵之计,这他娘的再怎么疑兵之计,如此大的声响,没有上千人如何弄得出!
大营肯定完了。就是不知道这帮贼人中真正能战的有多少,倘若和山上这帮贼人一样多是老弱妇孺自然不用担心,调出一支兵马挡住他们就是,可若是来得都是青壮男丁,情况可就大大不妙了。
吴进忠的困惑和担心没用多长时间就被派下山查探的亲兵证实了。
“大人,大人,不好了,贼兵确实打破了山下大营,现正向山上杀来!”
“哪里来的贼兵!”
“天黑,看不清!”
“有多少人?”
“黑压压的。小的也看不清!”
“妈的,废物!”
吴进忠气得一脚踢翻那个报信的亲兵,然后沉着脸看着山脚之下。身旁一众军官也都是惊疑不定,不知道现在应该如何是好。
片刻,吴进忠做出了部署,他下令道:“郑万三、林有贤,你们带手下的兵去挡住山下贼兵!”
“喳!”
千总郑万三、林有贤闻令急忙领着手下的营兵往山脚下赶去。
吴进忠视线一扫余下军官,喝令道:“余下的人都给我使出吃奶的劲,无论如何也要抢在山下贼人杀上来前把这玉台寺给我拿下!否则此地就是我等葬身之地!”
“喳!”
一众军官闻令,都知此战已是生死之战了,若不消灭玉台寺残余的贼人。他们就要陷入山上和山下贼人的两面进攻,到时可就真是总兵大人所说陷入绝地了。
清军再一次向大雄殿一带的后营发起了强攻。可猛攻数次却仍旧无法打破这看起来已是随时都要瓦解的后营防线。
双方的军心士气已然颠了个,里面的后营守军皆知援军已到。个个拼死作战,打定主意死守,士气不可谓不高昂。清军却是陷入进退两难境地,大营被破,山上贼人无比顽强,己方死伤惨重,山下贼兵又正猛攻上山,此刻,无论军官还是士兵都是焦虑不安,士气更是低到谷底。
眼看天都要亮了却迟迟不能杀进寺中,吴进忠怒火朝天,他知道这些贼人已然士气高昂,自己的兵却是士气低沉,可山下贼人援军既是救援而来,那便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得逞,只要抢在他们之前攻破山上贼人的最后防线,那山下贼兵士气必然要为之一沉,届时再挥兵与他们一战,纵不能胜也断然败不了。
可要是己方不能拿下山上这帮贼人残兵,那局面可就危险了,调往山下的郑万三、林有贤部只三四百人,经了一夜激战,这会都是人困马乏,怕是很难抵挡贼人多久,要是让贼人突破二将防线冲到山上,对己方军心必是致命一击。
吴进忠不敢想象山下贼人和山上贼兵会合后对己方的灾难后果,他只能咬牙继续喝令强攻,不管死多少人也要抢在贼兵上山前拿下玉台寺!
迫使吴进忠不顾伤亡强攻的另一个原因则是,吴进忠欲将寺中老弱妇孺当作他手中的筹码,万一山下贼人势大,清军无法抵挡,说不得能用这些老弱妇孺和贼人换条下山的路。
一次一次的进攻,各处依旧没有进展,反而被寺中的贼人又杀伤了上百士兵,一个手下打得只剩十几人的把总跑来向他诉苦,被大怒的吴进忠狠狠抽打了一顿。
他.娘的!这帮贼人难不成是铁打的,死了那么多人怎么还不垮的!
郑万三派人来告急,他和林有贤挡不住贼人,那帮贼人比他们可不惜命,不顾伤亡的往上冲,已经迫使他们连连后退。此时已经撤到半山腰,再这样下去,不用半柱香功夫。贼人就能杀到山上来了!请总兵大人无论如何再派一些人手过去抵挡,否则。就迟了!
郑万三的求援让吴进忠脸皮猛抽,仗打到现在,他哪里还有兵力可调!
刚刚撤下来的亲兵队长卢永祥向吴进忠再次请命:“大人,让卑职率手下儿郎再冲一次,我就不信这些贼人真的这么难啃!”
“对,再冲一次!末将就是把兵都拼光了也要拿下这些贼人,不然这口恶心没地出去!”
吴进忠手下的参将钱国亨也豁出去了,他刚才亲自领人冲了两次。两次折了一百多号手下,其中有十几个都是他的亲兵,现在想来都是肉疼。要知道绿营各将手下的兵虽是大清的兵,皇上的兵,可那兵却是自个官职的保证,要是折得多了,他这参将能不能当下去就难说了,更重要的是,折损的那十几个亲兵都是跟了他几年的老兵,折一个他都咬牙。更何况折了十几个!
正一肚子火准备带人再上时,却看到汉军旗佐领苏献亭带人走了下来,顿时心里就把苏献亭给骂了无数遍。要不是这浑蛋在后山光顾着杀那些老弱妇孺,贼人能安然退到这大雄殿,又组织起这道防线吗!你他娘的要是上了山后朝前直扑,贼人早完了!
越想越气,忍不住就叫起来:“苏献亭,仗打到现在,咱们绿营兄弟死了大半,你们旗兵却没什么损失,这回你来打头阵!”
闻言。苏献亭恼火不已,但见吴进忠在。便没有和钱国亨对骂,而是对吴进忠道:“吴总兵。我看这些贼人是打定了主意要跟咱们死耗,现在寺内怕还有几百贼人能战,这要是咱们再硬攻,怕是还要死不少人。依我看,不如集中兵力向山下贼兵杀去,若能击败他们最好,败不了咱们就走!新会城咱们还有一千多兵,派人到广州求增援,发文调各县的兵来,我就不信这帮贼人能从咱们眼皮底下跑了!”
“等各县的兵来,这帮贼人早就逃走了!”吴国亨毫不客气的冲了苏献亭一句。
卢永祥不敢像钱国亨一样对汉军旗佐领不客气,不过他却提醒吴进忠道:“大人,这帮贼人甚是凶悍,看着不像是普通贼人,似乎有明军在内,新会附近明军残兵不少,若是这些明军残部和贼人合兵一处,对新会城可是大威胁,咱们在山上折了这么多兵马,万一贼人合兵之后打新会城的主意,恐怕不好应付。”
“嗯!”
卢永祥的话提醒了吴进忠,现在山上的贼人已是精疲力尽,又是携带了一大批老弱妇孺,只要解决寺内那些还在死撑的青壮贼人,余者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到时反过头来对付山下贼军,没了后顾之忧,未必就败了。但若是就此突围下山,这帮贼人定会和那些明军残兵会合,转过头来威胁新会城的话,变故可就真的极大了。
于其让贼人合兵威胁新会城,不如拼着伤亡巨大断贼人一臂,使得他们不敢窥伺新会城半分,要不然,麻烦只会更大。念及于此,吴进忠当下不再犹豫,果断下令:“本官意欲与贼人一决生死,旗兵也好,营兵也好,今日局面,有进无退!传我将令,全力攻打寺中贼人,敢有退后者,定斩不饶!”
“喳!”
钱国亨、卢永祥等人忙应声领命,苏献亭再是不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