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帝迈步进了椒房殿。
李景紧随其后,目光扫到陆明玉的身影,又是一惊。
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
乔皇后笑盈盈地上前,向永嘉帝行了一礼:“臣妾令人请皇上过来,是有一桩喜讯向皇上禀报。陆氏这一胎怀的是双胎,刚才请周院使诊了脉,还是极少见的龙凤双生。”
永嘉帝心里的些许不快,一扫而空,朗声笑道:“好!果然是桩大喜事!陆氏有功,朕要重赏!”
李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箭步冲到陆明玉面前:“小玉,你真的怀了双胎?”
陆明玉笑着嗯了一声,下一刻便被搂入熟悉的怀抱中。
小夫妻两个感情好,在府中亲昵携手是常有的事。不过,到底是在椒房殿里,帝后都在,这般亲昵的相拥实在过分了一点点。
陆明玉推开惊喜过度的李景,笑着嗔了他一眼:“父皇母后都看着呢!”
李景咧嘴笑道:“看就看,我抱自己的媳妇,谁还能不准么?”
永嘉帝半点不介意,哈哈一笑。
乔皇后心情愉悦,笑着白儿子一眼,对永嘉帝说道:“怀着双胎,最易早产。臣妾打算,让周院使为陆氏安胎。”
永嘉帝不假思索地点头应了:“周院使医术高明,有他照顾陆氏,朕也放心。”
等等!
这么一来,周院使岂不是要离宫去二皇子府了?
那延禧宫里的孟妃怎么办?
一想到孟妃,永嘉帝的眉头便悄然拧了一拧。孟妃闭宫养伤,每日都是周院使去诊脉换药。若是周院使离宫,就得由别的太医接手看诊。
太医院里医术精湛的太医比比皆是,不过,能比得上周太医的,几乎没有。
乔皇后看在眼里,心里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口中故意说道:“延禧宫里的孟妃,也离不得周院使。要不然,还是让周院使留在宫里!”
到底是孟妃的身体重要,还是一双没出世的皇孙皇孙女重要?
这个选择题,显然不是很难。
永嘉帝犹豫了片刻,很快说道:“这倒不必。延禧宫里的两位太医,一直照顾孟妃,有他们在便足矣。”
当然还是一双孩子更重要!
乔皇后心情舒畅了,冲陆明玉李景使了个眼色。夫妻两个一同上前,谢过天子恩典。
永嘉帝在椒房殿里用完午膳便离去。
陆明玉和李景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
永嘉帝定然是去延禧宫了。
乔皇后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淡淡一笑:“皇上这是担心孟妃闹腾,先去安抚一番。你们夫妻两个,只当不知就是了。”
其实,陆明玉安胎,未必非要周院使不可。
不过,既然周院使是最好的太医,凭什么不用?
也该让孟妃看清楚自己的分量和帝王的“真情”了。
……
延禧宫的宫门紧锁。
自永嘉帝下旨,令孟妃闭宫养病以来,这道宫门就被紧紧锁上。
宫中所有嫔妃,不得惊扰孟妃养病。乔皇后也从没来过。大皇子和静安公主,隔十日才能见一回孟妃。
至于永嘉帝自己,也来过两回。
政务繁忙,身为天子,不能总耽于后宫。再者,孟妃是闭宫养病,他这个天子,偏心也得有个度。总来探望,还算什么严惩?
天子摆驾前来,宫人忙上前行礼。
永嘉帝略一摆手:“开宫门!”
片刻后,永嘉帝迈步进了孟妃的寝室。
孟妃伤了心肺,每日都要诊脉换药,一日三顿的汤药从未断过。浓烈苦涩的药味,在寝室里弥散,挥之不去。
天气燥热,宫中各处都用上了冰盆。
唯有延禧宫,因着孟妃养伤不能受寒,并未放冰盆。寝室里的燥热,混合着浓浓的药味,迎面扑来,令人呼吸一窒。
孟妃整个人瘦了一圈,面容苍白,闭目躺在床榻上。
听到脚步声,孟妃睁开眼,熟悉的脸孔映入眼帘:“姣姣,朕来看你了。”
孟妃心中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露出一丝感激又感动的笑容:“国事繁忙,皇上怎么有空来延禧宫看望臣妾?”
孟妃养了一个月的伤,如今勉强能被扶着在床榻上坐一会儿,说话也流畅了一些。
永嘉帝坐到床榻边,伸手轻抚孟妃的脸,低声道:“朕每日都惦记你。只是,朕不便日日来延禧宫。你这两日可好些了?”
孟妃勉强抬起手,握住永嘉帝的手,凄然道:“臣妾这些日子时时自省。皇上一片真心待臣妾,臣妾竟一时糊涂犯下大错,令皇上伤心难过。臣妾真是罪该万死,无颜再见皇上。”
说着,泪水已滑落眼眶,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孟妃少时明艳活泼,进了李家内宅后,也没改了脾气。做了数年贵妃,更是恣意张扬。何曾像此时这般柔弱无助可怜?
永嘉帝心中一痛,低声安抚孟妃许久。
孟妃一边哭,一边在心中自嘲。
她以前最看不上苏妃动作哭泣抹泪的做派。没想到,如今自己也用上了这等不入流的手段,来博取天子的怜惜。
是啊,她再恨再气再怒,也得认清现实。
她的地位,她的尊荣,都来自于永嘉帝的宠爱。她不能失去这份宠爱,忍着恶心也得将戏演下去。
哭了一场,孟妃沉郁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永嘉帝故作不经意地说起了陆明玉怀双胎的事:“……周院使医术精湛,擅长诊脉。已经诊出了陆氏怀的是龙凤双胎。这可是一桩大喜事,也是天家吉兆。”
“所以,朕令周院使去为陆氏安胎。”
孟妃:“……”
孟妃说不清心里是嫉恨更多,还是恼怒失望更浓。
宫中太医这么多,她已经熬过了伤重的危险期,未必非要周院使不可。
可是,她吃穿用度样样都是最好的。伤重养病凭什么不用周院使?
这在众人眼里,会是什么信号?
孟妃抬起眼,看着永嘉帝。
永嘉帝有些歉意,低声道:“你放心,朕会另外指派医术好的太医来延禧宫。”
孟妃到底是骄傲的,哭泣示弱是底线,做不出更过分的事情来。闻言垂下眼:“臣妾多谢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