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里外的洞府,据立在阵坛上的那位道人蓦然吐血。随着身前的木偶炸开,这位道人也神情枯败的瘫倒在了法坛上。
百里长息见状,不禁微微一喜,笑问道:“仙长,既然这血咒了结,那么想必赢冲,也已魂归黄泉?”
然而这句话才问出,他就觉情形不对。这位道号‘商阳子’的玄修,一身生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逝着。
这绝不应该,他知此人是何等的惜命。虽是被他重金请来对付安国公,却绝不愿牺牲自己的寿元气血,只能依托他部下几名天位死士的性命,来施展此咒。
不止是这位的气血渐转黯淡,便连那水潭上映照的画面,也因此人的法力消退之故,渐渐崩散,支离破碎。
“该~死~!玄~鸟~恨——”
商阳子语气艰难的说着,眼神恨恨的盯着百里长息。他还有很多话要说,要大骂此人——想说那位以十五之龄道武双修,玄修根基已入天位,分明是不世之才!想说那人乃玄鸟之裔,身具凤凰一族的涅槃真言,正克制血咒,想骂他一位堂堂中天境玄修,却被百里长息这混蛋连累身死。可接下来的这许许多多言语,都被堵在了口中,再没有力气道出。
“这应是咒法反噬。”
红衣女子神情凝重,眼看着这商阳子眉心与心口处,都溢出了两道血流,她眼里的忌惮之色,也越来越重。
“他只怕是已陨落在即,活不了了。”
居然连血咒咒法都没用——
这次选择与百里长息合作,对嬴冲出手,可能是他们白王府几百年来。做出的最愚蠢之事。
原本以为安国府出战的天位强者,已经足够强大了。可没想到,在那艘船上,居然还有天位级的战力隐伏。
竟使足足六名天位,有去无回!
这安国府实力潜藏之深,真让人心惊莫名。只从现在看到的,就已超越于白王府之上,
“我知道是反噬,可是玄鸟二字又是何意?”
百里长息神情不解,陷入了凝思:“莫非是指玄鸟之裔?”
话音忽止,只因那红衣女子的手指,已经捏住了他的咽喉,目中杀机凌厉:“一千七百万金,半月之内,给我送至白王府,从此你我二家两清!”
百里长息眉头微皱,定定的看着眼前少女,而后一声叹道:“可以!老夫既然答应了,就绝不会毁约。不过在这之前,可否劳烦王妃,顺便帮我通知一下我百里家那些部属,全速撤离?”
他知眼前这位白王府的王妃,已生退意,必定会第一时间通知白王府诸妖撤离。
时至此刻,这场伏击,也确无继续下去的必要。既然血咒无用,潜入船中的那些天位,也全都折戟沉沙,白王府诸妖亦无死战之意,那么他那些部下再战下去,也只是陡增伤亡而已,无益于事。
他虽不甚在意那些天位家将的性命,可也没必要让这些人,毫无意义的陨落于此。
接下来百里家的谋划,也需用到这些家将——
可惜的是,他百里长息并无远隔七十里虚空传讯之能。要把消息传过去,也就只有依托这位王妃。
红衣少女眼神略闪了闪,就一声轻哼:“可以!”
虽是答应了下来,可这却必须是他们的人手,撤离到安全距离之后。
从百里长息的口里要到了承诺,红衣少女也再无停留之意。身化迅影,直接就往那水府门外穿空而去。
“老匹夫,你最好能守约!否则我府上下,必定追杀你百里家至最后一人,灭你家所有老幼!”
须臾之后,此处就只留下百里长息一人。独自据立在那祭坛之旁,眉头紧皱成了‘川’字,定定出神的望着眼前祭坛与尸体。
良久之后,这位河道总督又长声一叹,目内渐蕴疯狂之意。
不到万不得已,他真不想走到这一地步。可今日情势至此,百里家已再别无选择——
而此时在云空之中,秦可人正眼神略含调侃的看着身侧老者:“袁师叔,不知可还要继续?”
此时她的眼里,略含快意。几日前这位袁白袁师叔一入咸阳,就叱责她与素如雪心慈手软,怠误了大事。对她二人,不满至极。
可今日她倒要听听这位师叔,会是怎么样的说法,是否还准备用那极端的手段。
袁白默默无语,陷入了沉思。倒是他身边,另有一位襦裙少女,主动出言,给了他台阶:“好一个安国府,不意那孺子麾下,竟真有这等的势力。弱水在大楚境内,只听说过嬴神通的后人自甘堕落,只是一个草包纨绔而已,难免心生鄙薄。可今日才知,传言确不可尽信。师叔,诚如秦师姐之言,此子我等只能暗窥,不可妄动。”
——能够一战力抗百里家与白王府两大势力,覆灭三十余天位的存在,真无需对静池剑斋顾忌什么了。
闻说此子嚣横,确有其本钱。当日咸阳城内,强行从秦师姐处敲诈了二十颗灵息洗元丹,看来也绝非是师姐她软弱。
袁白闻言,亦是微微颔首:“看来真如你之言,此人非同小可。他既然秉性蛮横霸凌,不讲道理,那么强逼确非上策。我也是被传言所悟,小看了他。”
他非是那种执拗不肯回头之人,这次确实是他误会了这两个师侄,拖延二十余日不肯对安国府下手,确是情非得已,而非是这二女有意轻怠。
在没有证据的情形下,与这安国府翻脸殊为不智。安国公本身实力不俗,而在其身上,还有着一整个大秦可以依靠。
且静池剑斋在大秦国内毕竟是外人,也是正道柱梁的身份,许多手段,都有着一定的顾忌。
就比如之前嬴冲,在衙门中下的悬赏捕令,让他们完全无可奈何。只能将那些被通缉的弟子,暂时撤出秦境。
可随即他又语气一转,眼神定定看着秦依人,目含深意:“可这般继续下去,也非是办法。这次斋主给出的时间,实在不多。否则薛长老那里,不好交代。”
这次的事情,那位斋主倒是不怎么在乎,只是对几位长老的决断不满,借题发作而已。真正对此事上心的,只有秦依人的师尊。
他袁白则是欠着那位人情,不能不尽心尽力。
秦依人亦深知究竟,可她此刻,却觉无奈。秦依人并无怨意,斋主将她两个亲传弟子与袁白遣来此间,已可谓厚道。且事涉剑斋之存亡断续,斋主自是不肯再在无面身上,再浪费时间。
“弟子亦觉拖延不得,可如今已暂无法可想。只能一边继续窥探这安国府,一边遣弟子四面搜寻那无面踪迹。”
说到此处,她又神色迟疑道:“可这些方法,都需时间。以弟子之见,最好是遣人到他身边去,近水楼台,窥其究竟。只是弟子我再三思量,都并未寻到合适人选——”
她言语未尽,可在场三人就已知其后续之语。此事确实不易,静池剑斋略有些名号的强者,都在江湖之上行走过,易露根底。且静池剑斋的功法特殊,很难遮掩隐瞒。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无面’天君。静池剑斋内,无面没有见过面的人,真是少而又少。
这个小家伙,真要是藏在安国府内,那么只需一个照面,就会暴露身份。
不能瞒过那位安国公,毫无意义。
而就在诸人正沉寂之时,襦裙少女忽然开口笑道:“不如就让我来?之前那安国府,不是要招揽四名天位?料想秦师姐,必能为我安排一个合理身份?”
按照她们得来的消息,十余日前,安国府的吏曹参军魏征,一共拜访了四位中天境。可结果只有三人应征,剩余一人婉拒了安国府的招揽。
换而言之,此时在安国府内,还有着足够的财力与意愿,再供养一位中天强者。
“弱水?”
秦依人惊讶的往戚弱水看了过去,之后略一动念,就已明白。这位师妹,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不但功法与寻常的剑斋弟子有异,且甚少在宗门之内露面,并未与无面见过。
可问题是,身为静池剑斋最重要的嫡传弟子之一,戚弱水哪有这个闲暇?
不止秦依人犹豫,便连袁白,也同样不以为然。
虚弱水一身所习,另有用处。只为在祖龙之争内,夺得先机,哪有时间浪费在这嬴冲的身上?
“无需担心的!就以三个月为限如何?我想在这三个月内,仔细看看此人。”
戚弱水目含惊奇的,眺望着远方的船队:“小妹修持的寻龙秘诀,能感应到此人身上,有龙气暗藏。一身气象,竟不低于我见过的诸国皇子。”
听得这句,在场三人都再无言语,且都是面面相觑,目现惊意不解。
身有龙气在身者,哪怕是与几十年后争龙之局无关,也必是身具七姓皇族的血脉。
可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