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一条冷清的巷内,一座简陋的铁器作坊,叮当叮当的打铁声不绝于耳。
这个作坊不大,平素主要是打造些居民家庭使用的厨具和刀具,因为地处僻静,所以才不扰民。
生意还可以,小店虽然客人不多,但城里不少店铺都会从这里进货,所以订单不断。
此时,周天行就手持大锤,和一个手持小锤的老铁工师仔细雕琢着铁砧上的铁器,老铁工的小锤领路,周天行的大锤发力,两人的锤锻此起彼伏,叮当叮当看起来极富节奏感。
他不是在作戏,是真的在打铁。
现在袁采薇还没有什么举动,只是盯梢就行了。这件事若儿和墨璇在做,周天行便真把自己当了一个铁匠,每日陪老师傅精心打造各种铁器。
墨家,大概是践行知行合一最早的门派了,每一个墨家弟子,都把自己与众生视为等同,哪怕本领再大,从未有高高在上的作派。
在周天行和老铁匠两人的发力锻打下,烧红的精钢在砧板上如蜡团儿一般被捶打的服服帖帖。
两名小徒弟奋力推着鼓风机,炉内火焰“嘶嘶”喷吐着炽烈的火苗,舔舐着烧红的铁器。
“火候到了!”
老铁工吆喝一声,将铁器放到旁边的淬火水缸内,嗤地冒出一股白烟。
铁器上被冷水淬掉一层黑色表皮,露出淡淡的云纹。
光着膀子的周天行拿起块麻布来擦了把汗,又从旁边水桶中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地猛灌了一气,那模样简直要多豪气有多豪气。
“痛快!”
周天行丢下竹舀子,哈出了一口气。又擦了一把汗。
对于现在的生活,周天行并不厌烦,反而感觉十分的惬意。看着砧上铁块被他一锤子一锤子的敲打成型,他感到自己整个人仿佛也被锤炼的愈来愈发沉稳踏实。
放下水瓢,一辆送柴炭的牛车从门外驶了过来。负责拉车的伙计是个年轻小伙儿,天生一张笑颜,令人颇有好感。
周天行丢下水瓢就走过去帮忙卸柴炭了。
那名伙计凑到他跟前,低声问道:“天行大哥,这两天在这里住的还习惯?”
“惬意的很。”
周天行瞟了周围一眼,低声问道:“打听到什么消息没?”
那伙计摇了摇头,说道:“暂时还没有,钜子和大师姐在袁采薇的住处对面盘下了一个小馆子,日夜盯着呢,她跑不了,放心。”
墨璇出面,以老板娘的名义盘下了一家店,而杜若则布衣钗裙,扮成店里的打工的小丫头,每天打了烊,也只有杜若间若回来,墨璇是一直守在那里的。
店面很小,袁采薇就算出门,以她在洛阳刻意营造的排场气势也绝不会对这样的小店多看一眼,更不会走进去。
平素这个送炭的伙计,兼送的炭包括那家小店和这里,正好担起传递消息的使命。而一旦出现紧急情况,那家小店后边以肉食鸽名义养着的几只鸽子,就会立即放飞,知会这里了。
两边相距不是很远,一俟得到消息,瞬息便到。
两人正说着,突然院门哐当一声,被人硬生生地踢开,一群游侠儿蜂拥而入。
他们大吼着:“妖人邹阳余孽在此,快妖人呐!”
说着,就有人似模似样地将一桶黑狗血泼了出来,旋即众游侠拔出刀剑,见人就砍。
铁匠铺中的人并不都是墨家子弟,就算有墨家子弟,也并非个个以武艺见长。
周天行见势不妙,立即出手。
周天行一声爆吼,两手一推,一股风暴般的念控力场遍布铁场,疾扑而来的游侠们登时身体迟滞。
哗啦!
铁器坊内铁匠们反应极快,立刻纷纷抓过尚未完工的铁器。
“大家不要恋战,恐怕后边还有官兵,快走!”
与游侠儿厮杀,还可以说成江湖斗殴,可对方既然把他们指称是邹阳一伙的妖人,那么后边很可能还会有官兵来。
如果和官兵交手,那就是暴民了,这些铁匠势必很难再在此处立足。
那老铁匠晓得其中厉害,马上答应一声,率众铁匠和学徒准备越墙而出。
“去!”看到向他疾扑而来的游侠们,周天行一声大喝,单手震荡,虚空一抓一挥!
空气陡然变得狂暴了起来,遍布铁场的念控之力忽然以一种奇异的频率震荡起来。
叮叮当当!
几名疾扑而来的游侠们手中忽然掉落几段刀剑碎片,定睛一看,手中的引以为傲的精钢刀剑竟然只剩下几个刀把儿。
那精钢打造的刀剑在周天行的念控震荡之下,如同薄脆的冰块般,节节迸碎了开来!
紧接着,扑上来的十几个游侠忽感胸口一麻,感到整个人仿佛被人粗暴拎起来后,狠狠地一抖!
嘁哩喀喳一阵,十几个游侠如软筋酥骨般,一下子就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
周天行的的力场异能渐趁完善,既可大范围攻击,也可小范围攻击。既可成片攻击,也可只攻一点,如今运用自如。
陈玄丘知道这些人只是受人利用而来,未必有大恶,所以不想杀人,如今只是想废了他们的战力。
一招将十几个游侠击倒,一瞧巷内还有源源不断的游侠儿涌入,周天行大喝一声,地上那口炭火烧得旺旺的铁炉轰然而起,砸向一堵墙,将那堵墙轰出一个大窟窿来。
炉中的炭火化作千万点火星,扑向本来围在墙外的游侠儿。
那些游侠儿被火星一烫,纷纷大叫闪避,那些铁匠趁机杀了出去。
周天行也不恋战,立即紧随其后,一边断后,一边撤退,后边众游侠儿如附骨之蛆,紧追不舍。
“叱!”周天行身形一个横移,两手震荡虚空,又是两记念控震荡轰了出去,背后十几名如狼似虎的游侠,仿佛迎面承受了一记大锤的轰击。再次被震晕了过去。
就在他且战且走之际,路旁一个跛足的老乞丐阴阴一笑,拐向了一旁一座门户颇为宽敞的人家。
那就是河洛大侠狄猛的家。
狄猛能在取代剧太恒短短一段时间内,置办下这么大的一份家业,可见不管哪一行当,能做到顶尖儿时,利益都是必不可少的。
而此刻,那个跛足老人,也就是老狗,目标正是狄猛。
剧太恒的一石二鸟之计,他要轰走周天行这些碍眼的墨门中人,还要趁机除掉眼中钉狄猛,同时嫁祸给墨门。
墨门中人潜入洛阳其实是很小心的,但是,他们忘了至关重要的一点。剧太恒当初从洛阳跟他们一起离开,去了泰山。足足两个月的时间,他们一直在一起。
后来,剧太恒投靠了汝南豪门,配合墨天机训练剑士,与墨门子弟又有接触。
他太了解这些墨家子弟了,最初,他也不知道周天行等人来了洛阳,只是担心洛阳有墨家子弟,万一发现了他们的动静,并且汇报给天机城。
所以他吩咐游侠儿们,多多注意那些身处一层,技艺高超之辈。
结果这一打听,竟获悉洛阳城中近来多了很多的木匠、铁匠、巧手匠人。
这些人的技能,恰恰是墨门中人最熟悉的技能。
剧太恒心生疑窦,再仔细一看,自然就知道,天机城有大批人手来了洛阳。
虽然,他不知道这些人的目的,可也不希望这些人留在洛阳,所以正好趁此机会一一剪除。
同一刻,同样的一幕,在洛阳城中不少的街巷店铺里,都在发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