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当大军开拔走在狭窄的官道上时,朱由榔在心中如是感慨道。
而这据刘耀说已经是最宽阔的官道了。
朱由榔难以想象那些羊肠小道会是什么样子。
由于道路实在过于狭窄,在一些窄口甚至不能允许士兵们并排前行。
朱由榔也下了车辇改为骑马,所幸他前世参加过一个马术俱乐部,不至于闹了笑话。
倒是辛苦了王皇后,早知如此就该把她留在成都。
“陛下,前面有些百姓拦住了去路。”
近侍韩淼凑至御前,面露难色道。
“哦?”
朱由榔感到十分惊讶。
照刘耀的说法这条官道上不是应该除了山贼土匪已经没什么人出没了吗?
“确认是百姓们?”
朱由榔有些怀疑道。
“都是些手无寸铁的百姓。”
韩淼连忙道。
“陛下,要不要驱散他们?”
他担心天子厌恶这些泥腿子,便如是建议道。
朱由榔摇了摇头,沉声道:“不必了,朕亲自去看看。”
这一段的道路稍微宽阔了一些。饶是如此,朱由榔驱骑前行还是有些艰难。
好在士兵们十分识趣的闪到两旁给皇帝陛下让路。朱由榔花了些时间总算从队伍正中来到了最前列。
李定国此刻手攥马缰正警惕的注视着眼前的百姓。
见天子来了,他连忙行礼道:“陛下。”
朱由榔抬了抬手示意李定国不用多礼。
朱由榔气质本就不错,加之一身戎装加持衬显得更为英挺。
他清了清嗓子道:“朕乃大明天子,尔等拦路于此有何事要奏禀?”
那些拦路的百姓闻言纷纷跪倒在地叩头。
一个花甲年岁的老者悲怆道:“大王,乡亲们被山贼土匪搅的实在活不下去了。老朽愿带全族来投,还望大王收留。”
嗯?大王?
这咋听着这么别扭呢。
还大王叫我来巡山呢...
不过细细想来这些山民久居深山之中,没有什么见识,说错称谓也是正常。
如果他们一口一个陛下一口一个圣上,朱由榔反倒是要怀疑他们的身份了。
“你们想要从军?”
朱由榔扫了一眼面前众人。
这阖族大概几百口人,男女老少不一而足。
几百号人对大军的助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带着这么多妇孺老幼行军却是会不便许多,甚至会拖累行军速度。
“大王,我们什么都能做,洗衣做饭,劈柴生火,一切苦力活...”
老翁一脸急切,生怕朱由榔拒绝。
这倒真是个难题。
之前朱由榔一直希望能够在川境看到百姓携带吃食相迎王师的景象,可现在真的看到这么多百姓,却是十分难受。
毕竟这些百姓都是活不下去赶来投军的啊。
若还有一丝活路,谁愿意在这乱世从军呢?
“大王,族里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还望大王收留。给大伙儿个活路。”
老翁再次悲怆道。
理智告诉朱由榔收留这些百姓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但就这么拒绝一群走投无路的百姓他又实在做不到。
那样他还有什么民心可言?
“陛下不妨把这些百姓暂且编入辅兵营,等到了奉节再做筹划。”
李定国看出了朱由榔的为难,连忙出面解围道。
不得不说李定国的这个建议很不错。
这些百姓只是为了讨个活路才来投军,未必是真的想要从军。
再说那些老幼妇人肯定是不能在军中久留的,届时到了奉节还是应该尊重他们个人的意见。愿意留下来的可以留下来,不愿意留的朱由榔也不想强求。
他们一路上充做辅兵替大军做事,也不算白吃粮食。
朱由榔颔首赞同。
“不过男女必须分营,抵达奉节前不能相见!”
李定国见陛下认可了他的建议便继续补充道。
男女分营?
这倒不算是个新鲜的说法。
事实上原先的西军、闯军等农民军中都有男女分营的习惯。
这自然是为了保证行军的效率。
农民军和官军有很大不同,往往是拖家带口。因为时常需要转移躲避官军的围剿,就需要进行男女分营。
不然打起仗来男人担心女人小孩,小孩女人又挂念自家男人,人心散了这仗就没法打了。
而且男女行军速度也不一样,若是要停下来等,那势必拖的稀稀拉拉不成样子。
只有男女分营才能保持一定得效率。
届时女人老幼为了追赶男丁也会尽可能的加快脚程,行军速度也能保证。
李定国是西军出身,当年跟着张献忠走南闯北自然知道农民军的这一规矩。
如今他的身份虽然变成了官军,但也面临当年农民军的同样问题。
这种情况下当机立断男女分营行军才是最好的选择。
李定国觉得既然陛下动了仁爱之心,他身为人臣应该尽可能的给陛下提供实用的建议。
这才是尽到臣子的本分。
“晋王说的不错。”
朱由榔思忖片刻,认为李定国说的很有道理,便冲老翁道:“老人家,你们可愿意分营行军?”
“这...”
那老者显然有些犹豫。
分营行军就意味着抵达奉节之前他们族人中男女老少必须分开不能相见,这确实会引起思念之苦。
但细细想来他们投军就是为了混个活命。
若是能够活下去,受点思念之苦又算得了什么?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老翁终于咬牙道:“大王,我们愿意男女分营行军。”
朱由榔点了点头。
“既如此便把他们男女分营,编为辅兵。”
上天有好生之德,身为天子朱由榔实在不忍心看着这么多百姓死在这里。
“何不做安安饿殍”这种混账话他实在是不能理解。
“谢大王恩典!”
老翁连忙叩头致谢。
“都起来。”
朱由榔叹了一声。
乱世人命如草芥,像这寨子的苦命人有很多?
要个个都帮朱由榔肯定是帮不过来的,所谓救一人不如救天下。
只有天下太平国泰民安,这样的惨状才会越来越少。
蜀道难,行路更难。
朱由榔觉得双肩上的份量又重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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