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第八层。
爆炸的浓烟早已散去,只留下一片狼藉。
“毁了挺可惜的。”安德丽娜望着被索恩长剑砍得只剩一颗头颅的符文卫士,有些惋惜的说道。
“有什么好可惜的,这种构装生物即使是完整的送给你,你也利用不了。”
索恩手持长剑,注意到符文卫士隐藏在牛角头盔内的双目还在不停地闪烁着猩红的光芒,很显然,符文卫士的灵魂核心被隐藏在头颅内部。
如果不将其彻底消灭,那么等到第二天充能完毕,被巫师填充的四环法术「力场飞弹」还会再次施放而出。
随后他提起长剑,刺入符文卫士瞳孔的缝隙内,紧接着意念一动,一股汹涌的火焰从剑尖上溢出,将符文卫士闪烁着猩红双目的头颅完全笼罩。
就这样持续了片刻时间,符文卫士牛角头盔内闪烁的红芒消失不见,隐藏的内部核心也被索恩完全破坏掉。
“看不出来这座高塔还挺结实的,符文卫士两条灌铅大腿都被你的法术炸断了,这大理石地板仅仅只是出现几道裂缝,我还以为至少也要炸穿。”
所有的危机解除,索恩神情为之一松,他仔细的打量周围一眼后,略显意外的道。
“这样岂不是更好,为我们省去了很多重建的麻烦。”安德丽娜走到索恩身边笑着说道。
“看来你真的打算要居住在这里了。”索恩听出对方话语中蕴含的意思,随后又补充道:“是省去了不少麻烦,不过我并不打算在这里定居,希望你以后在这里能住习惯。”
如今,高塔主人的贴身护卫符文卫士已经被他们两人摧毁,便意味着整座的高塔的危机几乎全部解除,与对方讨论一下以后的问题,倒也没什么大碍。
“你不是很喜欢在安静环境的居住,难道这里还比不上你在瀑布边上的小破屋。”安德丽娜神色一怔,忍不住向索恩问道。
“的确是我最喜欢的环境。”索恩微微点头,并没有否认,接着又向安德丽娜解释道:
“但是这里距离瀑上镇的城门太远,出行很不方便,而且每次来到这里都要经过瀑上镇那些死去战士们的安息之地,我不想每天都打搅到他们的沉眠,要不然守在森林中的那些动物伙伴会对我产生不满的。”
听完索恩的解释,安德丽娜内心一松,回想起两人路过那边茂密的丛林时,那种被暗中窥视的心悸感,旋即略作沉思后,双眸中带着一丝笑意望着索恩轻声道:
“我刚才在图书室的时候,注意到一本记载如何制造短距离传送法阵的书籍,到时候我在塔顶搭建一个传送法阵不就免去这些麻烦了。”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不过制作传送门没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索恩直接否决了女术士天真的想法,说道:
“除了需要购买很多昂贵的魔法宝石外,自身一定要对制作过程很精通才行,要不然发生意外就麻烦了,仅仅只靠书籍上的知识,以你现在的能力还太嫩了。”
索恩说完,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又接着道:“听你这么一提,我倒是认为,这座高塔的顶层说不定还真存在巫师留下的传送阵。”
中阶以上的巫师之所以难以对付,除了他们变幻莫测的攻击法术外,最重要的就是自身布置的各种触发式连锁法术。
当一个刺客试图靠偷袭偷偷接近巫师进行致命一击时,只要他配备有这种触发式的连锁传送法术,即使是巫师本人已经陷入昏迷状态,这种触发式传送法术也会瞬间被启动,然后激活后直接传送回家,只留下敌人独自在风中凌乱。
但是想要被精准的传送回去,就需要在高塔内最安全的地方布置传送阵和定位传送坐标,所以一个传送法阵对于巫师的高塔来说都是必不可少的。
“等我的魔宠侦察完毕,我们上去检查一下就知道了。”安德丽娜笑了笑说道。
由于高塔存在未知的危险,一开始她并没有选择让它在前边带路,现在危机已经差不多接触,也是时候发挥一下魔宠的作用。
随后两人便向大厅内的紧闭的五个石门走去,看看有什么意外发现。
“每道石门上都被布置了禁制,想要将其打开,应该是需要某种控制装置。”安德丽娜望着石门上密布的魔法符文,有些失望的说道。
这时,一道暗红色的身影拍打着小皮翼从通道方向飞了过来。
“尊敬的主人,全部都仔细检查过了,没有任何危险。”小魔鬼辛巴飞到安德丽娜面前神色恭敬的说道。
“那你说下每一层的大概情况。”安德丽娜看了索恩一眼,对魔宠说道。
“第九层、十层和十一层是空的,没有任何建筑,最顶层有一具尸骸。”小魔鬼辛巴不再调皮,而是选择老老实实的说道。
有一具尸体?
安德丽娜神色怔了怔,随后在魔宠略带抗拒的眼神中,再次将其收入到了异空间中。
“九层、十层和十一层是空的,应该是这座高塔的巫师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布置,至于十二层的那具尸骸,很有可能就是高塔主人的。”
索恩说完,向安德丽娜挥挥手道:“走,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要上去了才知道。”
高塔的十二层。
两人一路前行直达第十二层,的确像安德丽娜的魔宠所说的那样,没有任何危险。
由于这座高塔属于八面尖塔的形状,所以当索恩与安德丽娜进入第十二层时,空间已经缩水到一半以下。
房间内很明亮,这完全归功于天花板上的魔法照明灯,即使是百年过去了,其中蕴含的魔力也没有枯竭。
展现在两人眼前最显眼的建筑是一张没有任何灰尘的暗青色大理石桌,上面摆放着一正一反两张卡牌,卡牌的反面为旋涡状,正面刻画的是一个面目狰狞的凡人,在他的身后是碎裂的墙壁。
一面巴掌大小带着支架的圆镜、一本薄薄的书籍和一根羽毛笔,以及上半身趴在桌子上的一具尸骸。
尸骸身着一袭华贵的棕色魔法长袍,岁月的侵蚀也未在这珍贵的布料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的头颅则无意识的散落在桌子上,桌面上还残留着乌黑的血污,很显然,是这具尸体临死前留下的。
“这应该就是高塔的主人。”安德丽娜见到眼前的景象,下意识的说道。
“不错。”索恩微微点头,随后将目光移向尸骸腰间挂的次元袋以及双支化作枯骨的手指上佩戴的几枚戒指,顿时松了一口气。
一路探索到此地,总算让他找到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作为一名可以建造高塔的巫师,那么他身上的财富对于索恩来说肯定是难以估量的。
“竟然是两张塔罗牌。”安德丽娜的目光则是徘徊在大理石桌子上的两张卡牌。
“塔罗牌?是那种可以窥视未来的卡牌吗?”索恩神色一怔,下意识的问道。
“没错。”安德丽娜点头道:“一副塔罗牌可以窥视未来,或者回答一些隐秘的提问,不过消耗的却是生命力。
从眼前死去的巫师左手伸向另一张未掀开的塔罗牌可以看出,他的死因很有可能就是为了预知某个片段,导致过度透支生命力,临死都无法掀开第二张卡牌。”
安德丽娜说完,便向石桌走了过去,望着未掀开的塔罗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手拿了起来。
索恩神色一动,立刻走过去查看卡牌正面的画面。
安德丽娜手中的这张塔罗牌的四角由王冠标记点缀,周身是神秘的符文,如果仔细观察,甚至还能看到那闪烁的微弱法术灵光。
两侧边缘的花纹分别是两根长短不一的白色蜡烛,蜡烛散发的旺盛火焰蜿蜒曲伏,犹如螺旋楼梯般无限向上眼神,直至卡牌边缘。
而塔罗牌中间的图案则是一名只露出头部和肩旁的老妇女,她身着华丽v字衣袍,脖子上挂着一串被衣领覆盖由细小珍珠组成的精致项链。
老妇女的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就像树皮一样粗糙。
虽然她深陷眼窝的双眼紧闭,但是那没有头发的皱纹秃顶上却长满密密麻麻的眼睛,配合着卡牌背景上朦胧的轮廓圆圈,看起来阴森恐怖。
“两张都是王冠标记,属于至高牌组,象征着多元宇宙的自然力量,是整套牌组中最强力的牌。”安德丽娜又拿起另一张卡牌,喃喃自语道:
“也不知道这名巫师到底想要预测什么,竟然一下子翻出两张至高牌,他在掀开了第一张后,最后一张即使是丢掉性命都没有勇气再次掀开。”
“你懂上面蕴含的意思吗?”索恩望着喃喃自语的安德丽娜出声问道。
“不懂,只是大概了解一点。”安德丽娜望着趴在桌子上的尸骸,微微摇头:“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找到一名精通塔罗牌的预言者解读这两张卡牌隐藏的秘密。”
安德丽娜说完,便小心翼翼的将其收了起来。
“据说这种牌组的保存方法必须是由东方国度生产的上乘丝绸包裹,再放入檀香木盒内,不然就会失去它应有的能力。”索恩注意到安德丽娜将塔罗牌收了起来,提醒道。
“你怎么了解的这么清楚?”安德丽娜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转身十分意外的望着索恩。
“凛冬城的那位老人曾经无意间向我提起过这种东西。”注意到安德丽娜的目光,索恩如实道。
“这两张卡牌已经没用了,它们早已失去了原有的预知能力,但并不影响解读卡牌上的信息。”安德丽娜收回目光向索恩解释完,略显无奈的道:“不过,想要找到一个懂塔罗牌的人,无疑于大海捞针。”
“只不过是一个邪恶巫师的预言而已,对你也没什么用处,不用那么执着,一切随缘。”索恩向安德丽娜劝慰道。
随后被桌子上一本薄薄的书籍吸引住了目光,于是他好奇的将其拿了起来,很随意的翻开第一页查看。
“竟然这位巫师的临终遗言,有点意思。”
看完上面的内容,索恩神色变了又变,喃喃自语一句。
随后丢给正在检查圆镜的安德丽娜,只身坐在大理石桌子上,低头陷入沉思。
安德丽娜下意识的从索恩手中接了过去,略作查看,便立刻被上面的内容吸引住了目光。
记载内容:
人生徘徊于两个世界中,犹如昼夜交替时星辰挂在天空。
现在是什么,我们知道得很少,将来会怎样,我们知道得更少。
日夜不息,时间的流水滚滚而去,把我们宛如泡沫的生命带到远方。
新的诞生,旧的破灭,浮现于岁月浪花中,又恰似那逝去的波涛。
我的起源已经失落在过去的黑暗之中,我曾经是一名巫师学徒,一名深得苟活之道的学徒,唯唯诺诺的学徒生涯,让我苟延残喘了近百年。
不过,这对于高等精灵血脉来说,真的不算什么,所以我真的很庆幸而又悲哀当初的明智选择。
在这孤独的流浪生涯中,蹉跎岁月磨损了我的灵魂,就如同狂风把岩石化为沙尘,一切美好都从我的生命中溜走了,我的青春和活力不复存在了,只留下孤独的阴影与我日夜相伴。
直到有一天,我拖着疲惫的身体与灵魂来到了这座建立在瀑布上的美丽小镇。
在这位龙裔领主的盛情下,悬崖上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高塔,我在这里收纳学徒、制造构装生物、窥视时空洞察者的秘密以及禁忌的研究。
原本以为我可以这样碌碌无为地安度余生,但是那个她却出现了。
在瀑上镇的居民中,有一人最为耀眼,那是一位与我一样的高等精灵女孩儿,她的名字叫:凯芙拉·乔勒诺夫。
我至今还清晰的记得我与她第一次相遇的场景。
她那一袭淡白色长裙掩映在初绿的花树之间,纤细的身躯在衣衫下若隐若现,她那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脸庞上,一双金色美眸灵动似水,她踏着欢快的步伐,行走间,淡白色长裙随风而动,犹如白色烟雾缭绕,这极不真实的幻想令我心神俱醉。
看到她,我那死寂的心仿佛再次焕发了青春与活力,所以我渴望她为我所有,我要全心全意地爱着她,爱她的青春、爱她的欢乐、爱她的天真烂漫。
我拥有高等精灵血脉,三百年岁月在高等精灵眼中只不过是刚刚长大成人的孩子,可是这岁月却如同手持刻刀的学徒,把我这个练习道具笨拙的雕琢一遍又一遍,直至成为毫无价值的废品。
所以她看不起我,称呼我为:老人家、长者或者老爷爷,并且还把她的心飘向了高傲而荣耀的尚武者。
他们订婚了,举办婚礼的日子也定了。
为什么我感觉到自己就像一只比龙裔还丑陋的滑稽巫妖。
生活啊,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失去了色彩,变成单调的灰白色。
我恨!
无尽的愤怒在我的心底滋生,让我失去了探寻真理的理智,我变得像一只摆脱死亡阴影的巫妖,疯狂将我仅存的理智淹没。
我发誓,我要在她那双让沙漠都黯然失色的金色双眸中点缀上血红色,让她那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金色长发变成失去生命气息的枯白色,让她那微红的俏脸变得冰冷苍白,让她白皙的皮肤化作虚影,让她憎恨所有活着的生物,让她永远生活在扭曲的痛苦中,让她所过之处皆为废土……
一切都如我预料的一样,我全部都做到了,我就像一尊愤怒的神明,雷霆般的横扫了整片土地,只留下死亡与我陪伴,我再次变成了孤家寡人,孤寂的背影随着血色夕阳西下,被死亡之手无情地越拽越长。
我是一名高等精灵巫师,因为我的特殊身份,有幸挂名在时空洞察者组织下,可笑的是我却预测不了自己的未来,真的很可笑,不是吗?
独自站在高塔,望着满目疮痍的土地,痛苦地承受着身体和心灵留下的双重打击。
我终于做出了人生最后一次抉择,我利用剩余的生命为代价,只为窥视莫测的一角。
生活啊,真的实在是太累了。
其实我只是一位不起眼的小平民,没有弑神者与洞察者那么遥不可及而又听起来可笑的理想,平淡中来,那就平淡中去,或许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是一张至高牌,它象征着多元宇宙的自然力量,一张面目狰狞的凡人,身后是龟裂成蛛网状的墙壁。
我真的没有勇气再去翻开第二张,绝望与无助弥漫在我的心头。
……
一位平凡的巫师,伊文德尔,长眠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