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望清秀的脸上始终弥漫着一丝淡淡的哀伤,尽管他此刻面带笑容:“孟头目不必多礼,山人率洪泽兄弟来车门山投奔聂师妹,愿为麾下,只求一个容身之处就好了。”
红衣女格格娇笑起来,起身道:“师兄,你又何必这么见外呢?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如今车门山寨扩建,人马兴旺,不要说你这百余人,就是再来百人,也能容得下!从今往后,你我在车门聚义,除贪官污吏,劫掠奸商恶霸,保一方黎民百姓安全,该是何等的逍遥快活?!”
南宫望笑而不语。
与聂初尘的“长远打算”相比,他却是看得更加深远。乱世当头,当山贼或者水寇其实不过是权宜之计,只要等朝廷与安禄山分出了胜败,无论是哪一方胜出最终坐稳天下,都不会有非法军事武装的存在,车门山寨肯定要面临官军的剿灭。
车门山看上去兴盛、兵强马壮,但与大批量的朝廷军队抗衡,早晚都是死路一条。
所以,南宫望从来就没有一辈子当山大王的打算,还是要另谋出路。只是南宫望太了解自家师妹的性情,不愿意当面泼她的冷水罢了。
他本在洪泽啸聚大湖保护老巢黄岗,也算得上快活自在。不料突兀地从楚州方向来了一支人数众多的叛军骑兵,足足有五六百人,凶悍之极。这支叛军显然从楚州城那边没有得到任何好处,不甘心就此退走。就绕路冲进黄岗镇去劫掠乡民。
黄岗可是南宫望煞费苦心经营的老巢,他不得已率众应战,尽管他深通兵法韬略过人,又将百余洪泽水寇训练得进退有据号令统一。但奈何还是寡不敌众,为了自保,南宫望不得不进行战略撤退,这一撤,就撤到了车门山。
红衣女名叫聂初尘,江湖人称穿云箭红侠女。箭法出众,性如烈火,嫉恶如仇。两人本为一师之徒,其师是赫赫有名的江湖游侠范云聪,因为体质原因,南宫望不能习武只能专攻韬略兵法以及奇门杂术。而聂初尘则习武练箭,尽得范云聪穿云箭法的真传。
至于两人如何流落在此,一个入洪泽当了水寇魁首,一个占据车门为山大王,那就不为人知了。
聂初尘性情豪爽,毫无女子的矜持,她大笑着望向了孟赞:“孟老三。你下山打探的消息如何?”
“回大头领的话,那支叛军仍在王家堡外与堡中人对峙着,那王家堡城防高大,叛军虽然人多势众,但我估摸着很难攻下来的,最终还是要退走。那日,我曾亲眼见堡中有一标人马出堡与叛军死战,领头的一个竟然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甚是勇猛……不过,奇怪的是,此人与叛军厮杀一阵后,突然溜之大吉,一行四人朝着泗州的方向走了。目前,正要从我们山前路过,看样子是往睢阳去的。”
孟赞抱拳笑道:“大头领,这少年甚为了得,明明是一介书生,却在叛军中横冲直撞,一杆亮银长枪无人可挡,真是令人惊叹。”
“大头领,那少年郎胯下白马绝对是一匹罕见的宝马神驹,价值连城,不如让我带人下山夺了来献给大头领。”孟赞又道。
这个年月,宝马于文人不过是一种卖弄风雅的装点道具,而对于武人的重要性却不言而喻。像追风这种突厥马中的王者,任何人见了都有可能产生觊觎之心。孟赞早就看上孔晟这匹马了,他返回山寨,企图说动聂初尘下山动手,为的就是追风。
聂初尘还没说话,南宫望就拍案而起:“孟头目,此人莫非是姓孔名晟、从江宁来的游学士子?一行四人,随行者中有一名白衣剑客,还有两名雄壮的异族汉子跟随?”
孟赞凝声道:“南宫先生,此人姓甚名谁我不清楚,但是,此人的确有三名随从,其中一人一身白衣,腰系长剑。”
南宫望目光一凝,轻叹一声道:“那必是孔晟无疑了。师妹,这便是我跟你讲过的有江南第一才子美誉的江宁士子孔晟,此人文采斐然,更难得的是竟然还天生神力,那个勇猛劲头浑然卫怀王玄霸复生,端的是少年英雄了得啊!”
南宫望扭头望向聂初尘:“师妹,此人虽然害了我洪泽几位兄弟的性命,但两军对垒中各安天命,也难怪他。我看他文武双全,将来必非池中之物,况且,他手下那白衣剑客很难对付,还是不要为了一匹马惹上麻烦,放他们过去吧。”
聂初尘眼珠子一转,突然脸色一冷,大声道:“这几人既然伤了洪泽兄弟,那就不能轻饶了他们!区区一个江宁士子,竟然也号称玄霸复生勇猛无敌?且待我带人下山会会他!师兄,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他擒上山来,为你麾下的兄弟出了这口恶气!”
南宫望似笑非笑地望着聂初尘,手里的折扇摇了摇,却终归还是保持着沉默。既没有反对,也没有赞成。
他带人来车门山寨投奔聂初尘,是暂时栖身还是长久入伙,他暂时还没有拿定主意。虽是师兄妹关系,但自家这位师妹的脾性他心知肚明,在聂初尘的地盘上,他说白了还是寄人篱下。
聂初尘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他管不了,也不能管。南宫望心里很清楚,聂初尘之所以要下山,一方面是对于宝马的渴求,而另一方面,则是对孔晟本人的某种好奇。她或许真的是有点不太服气,区区一个江南士子,竟然让师兄南宫望吃了亏?
聂初尘霍然起身,抓起案头上的长弓,大喝一声:“孟赞,备马,召集一百兄弟,随本头领下山!”
孟赞大喜,躬身领命而去。
聂初尘扭头扫了南宫望一眼,挥挥手,大踏步走出了聚义厅。她的背影是如此的健美婀娜,修长的身姿和曼妙玲珑的身段搭配在一起,红衣胜火,绝对是天生的尤物、骨子里的妖精。
南宫望望着聂初尘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发出轻轻一叹。他也缓缓起身来,向身后的唐根水苦笑道:“根水,我们也去看看吧,初尘性烈如火行事冲动鲁莽,我担心她会出事。”
唐根水喏了一声,颔首称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