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夜色的掩护,程煜沿着青石台阶一步步的往下。
这一路上,他一直在借着手机屏幕的光线照亮脚下的路。
一来他的确需要一些光线,这山里的夜在没有月亮的夜晚也显得太暗了,程煜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没走几步就滚落台阶,摔得七荤八素不说,还会惊动寨子里的人。
二来,程煜也想观察手机的信号到了山谷的最低处,会不会消失,手机屏幕的光不亮,即便远处有人看见也无法看出任何端倪。
往下走了不远,手机的信号就明显减弱,也就是走到三分之二的地方,信号已经完全消失了。
因为信号的搜索会有一定的延迟,是以程煜估计,这个寨子的大部分区域,都是没有手机信号的,那个高高在上的手机信号塔,根本无法覆盖山谷底部的位置。
到了山谷的底部,程煜沿着石块铺成的小路缓步前行。
虽然只是七点来钟,但寨子里已经很安静了,除了山间的鸟叫虫鸣,几乎就没有别的声音。
转过一道小弯,整个瑶寨便全部呈现在程煜的眼前。
即便是在这黑麻麻的夜里,由于山体和树丛以及房屋的轮廓深浅,程煜还是能够很清晰的看出那些房屋的模样来。
傍晚的时候,程煜曾经观察过,那些在田间劳作的寨民,收拾农具之后分别回到的是哪些房屋。可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徒劳,在山谷里转过了那道弯之后,程煜发现自己甚至都无法准确判断傍晚时分自己所在的位置,就遑论那些寨民进入的房屋了。
好在有几处房屋里隐隐约约透出些光线来,这至少说明那些光亮处是有人居住的。
路过了几处农田,田里高高低低的长了些程煜也分不大清的农作物,并非收成的季节,对于程煜这种从小就没怎么见过田地的城市人来说,那些大大小小的叶片和藤蔓,根本不足以让他分辨出农作物的品类。
不远处传来吱吱嘎嘎的声响,程煜赶忙矮下身子,让自己和田中的农作物融为一体。
山坡之上,一处光亮明显放大,然后出现了几个黑影,遮挡住了一部分灯光。
黑影有大有小,大一些的黑影正在叽哩哇啦的交谈着,虽然相距颇远,但由于山里的夜过于静谧,程煜几乎能听清他们的每一个发音。
从声音判断,交谈的人应该是有些年纪了,声纹之中就透着苍老。但是他们说的话,程煜一个字也听不懂,这大概是瑶族特有的语言。
那几个小些的黑影,则大概是寨中留守的孩子,他们相互打闹着,交谈的老人偶会呵斥他们两句,随后人影分开,两大一小回到光亮的屋中,另外一大一小则是携手沿着青石台阶缓缓上行,不多会儿便拐进了某个岔道,消失不见。
人影消失处又亮起了一盏微弱的灯光,那祖孙俩应该是回到自己的家中了,之前大概是到其他人家吃饭?程煜并不确定。
时间其实过了没多久,田间的程煜摁亮了手机低头看了一眼,刚刚过了八点,可新亮起的那盏灯光却又匆匆熄灭,看来那对祖孙都已经躺下睡去。
即便是在这除了电恐怕连自来水都没通的山里,八点就睡似乎也有点过于早了。
但很快程煜就发现,寨子里那些星星点点的灯光,竟然都像是约好了一般,一盏盏的熄灭下去,很快整个山坡上,竟然只剩下了三四盏灯光还在坚持点亮。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的山里,原来人们睡得真的都那么早啊。
因为程傅是外来者,他肯定是无法习惯如此之早就睡觉的,更何况他来这里也并非度假,而是来寻宝的,夜黑无月,正是他行动的最佳时机,他肯定不可能那么早睡。这几乎就说明,剩余的那三四盏灯光之中,就有程傅的一盏。
程煜站起身来,继续往前,只是下山的路此刻却变成了上山的路,此刻程煜才发现,这看似平缓的台阶,也并没有那么平缓,他的各方面身体机能在系统的影响下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了,但攀爬这样的山坡还是显得有些吃力。
经过的第一盏灯光,就是刚才那对祖孙离开的地方,程煜悄无声息的摸进,找了扇小小的窗户朝里望去,看到的是一对年届古稀的老人,一男一女。
屋里其实点着两盏灯,一盏是头顶略显昏暗的白炽灯,昏黄的灯光下,在程煜看来也就是保证自己不会磕着碰着的程度,着实有些太暗了,至少在程煜的记忆中还从未看到过如此昏暗的灯火。而就在这样的灯光之下,一个老太太坐在一张矮桌前,手边是一只字纸篓大小的粗陶坛子,桌上摆放着一只竹匾,匾里铺满了一些黑黢黢的东西,程煜也看不清那是什么。
而另一盏灯,则是一盏明亮的多的台灯,放在屋里的一张宽大木桌一角,一名老人正在桌前,似乎是在凋刻着什么东西。之所以能分辨出他是在凋刻,全是因为桌上摊开来一张蓝色的粗布,粗布上摆放着大大小小的錾刀小锤之类的工具,一看就是凋刻所用的各类刀具。
此时,那名老妇从竹匾里拿起一块黑色的东西,将其放进了手边的坛中,如此往复。看着老妇放进去好几块黑色的东西,程煜才似乎看清楚,那似乎是某种鸟类。如果不是吃过烧烤的鹌鹑,程煜还真是一时间看不出那是什么玩意儿。
下午在山顶等待天黑的时候,程煜趁着手机有信号,搜索了一下关于瑶族的一些风俗。
眼前看到的这个,大概就是瑶族一种特殊的食物了,名叫鸟酢,将捕获的鸟类拔毛洗净,晒干之后拌上米粉和盐,放进坛子里腌制起来,上边用芭蕉叶覆盖封口,几天后就能食用了。这种鸟酢,据说是瑶人用来招待贵客的。
这里没什么可看的了,应该就是一对普普通通的瑶族老人,只不过,这对老人似乎有点儿文化,毕竟凋刻这种事,不是一个寻常老人会做的事情,尤其是在这深山之中几乎与世隔绝的瑶族老人。
离开的时候,程煜心道,这不会是这个瑶寨的族长?
站在青石台阶之上,之前亮着的灯光又熄灭了两盏,除了身后这个,只剩下最后一处了。
这倒是替程煜省去了不少的手脚,也不用一家家的看了,既然身后那家不是,这剩下的一家应该就是程傅藏身的地方。
当然,说藏身并不准确,毕竟对于程傅而言,他算是大大方方来到这个瑶寨的,有人接应么,完全没必要隐藏行迹。反倒是程煜自己,一路上小心翼翼,生怕被瑶寨里的人发现。
让程煜没有想到的是,当他摸到剩余唯一那盏没有熄灯的房屋外边,看到的却只是坐在灯下抽着烟斗的老头儿而已。
正当程煜觉得古怪的时候,那个老头儿却已经抽完了那袋烟,把烟斗在鞋底磕了几下,随手放在了桌上,然后老头儿就熄了灯上床睡下了。
程煜不甘心,继续往上走着,附近以及眼前,都再没有任何灯光。
几乎爬到了这个瑶寨最高的地方,程煜也没能找到还点亮着的灯光。
反倒是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了一声急促的声响,程煜吓了一跳,环顾四周,幸好并没有睡下的瑶人注意到这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响。
掏出手机一看,是一条薛长运发来的微信。之前在瑶寨最下方的时候,显然是没有信号的,但现在,却又恢复了信号。看来,这座瑶寨里,只有最高处的几幢房屋是能够收到手机信号的。
这是不是也说明程傅如果想要保持手机能够对外联系的状态,就只有住在最高处的几幢房屋里?
可是,这才八点半都不到的时间,整座瑶寨就只剩下了最下方靠近山谷底部的那间屋子里还有亮光透出了,难道程傅真的只是来这座瑶寨里放松一下心境体会一下民间疾苦的么?
开什么玩笑!
程煜打开微信看了一眼,薛长运表示打听到了后冠的下落,那根本不是在防城港举办的什么地下拍卖会,而是在越南的芒街市。
时间是后天下午,倒也不需要什么门票,只要知道进行拍卖的地点,并且在进门之前缴纳五千元软妹币的保证金就可以入内,可谓是敞开大门毫无顾忌的地下拍卖会。
程煜把手机设置为静音,也懒得给薛长运回复任何。
后天,在越南,虽然不远,但考虑到这里去往集镇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到了集镇也未必能运气那么好找到车进城,明天下午也必须离开了。
自己是这样,程傅也必然如此。
当然,程傅或许早有准备,集镇上或许有带他离开的车辆,可程傅连护照都没有,肯定没办法通过合法的渠道出关,这应该多少会消耗他一些时间。
总的说来,程傅离开这座瑶寨的时间也大概最晚只能在明天下午而已。
这样看来,程傅其实也只剩下了一晚的时间,过了今晚,他恐怕就只能用暴力手段取得那顶后冠的底座了。
程煜毫不怀疑程傅有足够的武力手段能够取得那顶后冠的底座,但程煜也相信程傅并不会愿意那样做。如果是在越南,这小子保不齐就直接硬干了,可这是在中国,程傅即便是有系统傍身,也必然要考虑到暴力手段之后可能面对的困境。哪怕这只是一座位于深山之中的瑶寨,寨子里又只剩下老人小孩,想要一个活口不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这寨子里还剩下多少人,恐怕就连这里的寨民也未必都清楚。更何况这里无人居住的空房那么多,山里更是树木茂密,随便往哪儿一猫,就凭程傅身边那几个人,根本不够用的。
而只要留了活口,有人在这里杀人越货的事情也用不了几个小时就能被传出去,寨民哪怕是老人和孩子,只怕也比程傅那帮人跑的快点儿。
警察一旦获悉这里的情况,程傅也就没什么下一步了,想偷渡去越南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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