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之中,议论纷纷。
宁可竹拉住程煜的手,说:“煜儿,这事你早就知道了?”
程煜点了点头。
“你怎么就跟你父亲一起瞒着我呢?”
“这毕竟是爷爷的事情,老程他帮着做了些弥补,也就仅此而已。东北那位大姑我见过了,人不错,也从未想过要攀附什么,当然,她也并没有拒绝当年爷爷给她的钱,以及后来老程给她的帮助。如果不是因为后续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想,我大概会跟老程一起,让爷爷的这个秘密永远都不再为人所知。”
虽然只是母子之间的对话,但凉亭里的其他人都听见了。
今天程煜和宁可竹把这些人聚在家里,虽然没说具体原因,但大家心里其实都明白,那是因为程傅的缘故。
可一上来,程煜讲述的却是一个与程傅完全无关的故事,并且还如此的离奇曲折,他们能耐着性子听完已经很不错了。
现在程煜和宁可竹之间的对话,充分的说明了程煜之所以要说出程青山的国王,是跟接下去要说的程傅有关,于是,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程广乐缓缓开口道:“小煜,你和你母亲把我跟程颐从大老远的地方喊回来,我们虽然没问缘由,但我们也听说程傅似乎是被警方带走的事情。我跟程颐呢,回来之后联系过程傅,联系不上,我们基本确定传言的真实性。我们本以为你们把我们喊回来,是为了程傅的事情。现在你却跟我们说了一通你爷爷的私事。且不论这事真伪如何,那都是你爷爷的私事,充其量算是我们这一代人的事。你这么公布出来,有什么用意么?”
程煜看了看程广乐,想从他的表情和话语之中辨别出程广乐究竟是否知道程傅的所作所为。
观察下来,似乎是不知情的,程颐也是一脸附和与茫然,抛出这对父子演技精湛的可能性,程煜估计这对父子大概是真不知道程傅的谋划。
“之所以先说了爷爷的事,就是因为爷爷这件事是一个前提,并且,他曾经在东北有个女儿的事情,被程傅知道了。”
这一下,凉亭里炸开了锅,大家再度议论纷纷起来。
程广乐有些恼怒的说:“好了,你们等程煜把话说完,自己家里的事情,八卦那么多有意思么?”
众人这才纷纷安静下来。
“程煜,你怎么知道小傅跟你爷爷那个……嗯,你刚才是说小傅知道了这件事,对么?”程颐在今天进门之后,第一次的开了口。
程煜点点头,说:“我从头说。老程,哦,就是程广年出了车祸,莫名其妙的就陷入到深度昏迷,现在二十多天了也都还没醒。当时呢,我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不像是一场纯粹的意外,尤其是当网上出现了那个视频之后。那么偏僻的一个地方,连监控都没有,却恰好有人将这个事故拍摄了下来,从头到尾一点儿遗漏都没有,这太不可思议了。所以呢,我就找了一个警察朋友,帮忙调查了一下。先是从老程那辆宾利开始查起,结果牵连出一个倒卖报废车辆零配件的团伙,然后顺藤摸瓜,发现这件事可能跟程傅有关。”
“你凭什么说跟我弟弟有关!”程颐站起身来,很是愤怒。
程煜做出一个压手的手势,平静的说:“大哥,你先别着急,等我把话说完,你就明白了。”
程广乐知道,警方没有足够的证据,不太可能把程傅这个程氏集团董事长助理这么带走,而且现在早就超过二十四小时了,还没有放人,这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嗯,程颐,你别打断程煜的话。让他说。”
“当时只是怀疑,因为程傅在这件事里基本上没怎么露脸,那个团伙的人也没有办法直接指认他。但是很巧合的是,我跟两个朋友约了吃饭,结果却正好看到程傅跟一个东北口音的男子会面,俩人都显得有些鬼鬼祟祟的,我就拍下了那个男人的照片。给那个团伙的人一看,基本确认了那个男人在他们手里买过宾利的配件,那也恰好就是老程车上被换下的配件。顺着这一点查下去,警方查到,那个跟程傅见面的男子,名为劳大鹏。而这个劳大鹏,恰好,就是爷爷在东北的那个女儿,生下的儿子。说起来,他也算是咱们的姑表哥。”
这一下,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虽然后边的故事还没有继续下去,但基本上每个人心里都已经大概有了个模糊的概念,那就是,程广年的“车祸”,恐怕真的是跟程傅有关了。
大家也都明白了,为什么程煜非得把程青山年轻时候的事情拿出来公诸于众了。
程广乐和程颐父子俩,对视了一眼,眼神里满是震惊,但却又有几分怯意,原本他们还怀有一丝侥幸,希望是警方弄错了。
又或者,至少是证据上没有那么完整。
可现在,他们俩就算再蠢也明白,这件事,恐怕就是程傅的手笔。
真要是如此,程傅固然是万劫不复,而程广乐和程颐,恐怕从今而后在程氏集团,也再没有任何话语权可言。
“警方顺着劳大鹏这条线,加上我配合着进行了一系列的调查,基本掌握了劳大鹏的犯罪事实。其后,劳大鹏离开了吴东,我跟警方一起去了哈市,经历了一些曲折,最终抓住了劳大鹏。劳大鹏对他所做的事情供认不讳,吴东警方也就把程傅控制了起来。警方给我透露的消息,是程傅被带走之后,没有进行无谓的狡辩和挣扎,主动交待了他的犯罪事实。现在,检方已经对程傅进行了批捕手续,并且将其与劳大鹏都关押在看守所,等待检方整理材料,提请公诉,交由法院定罪。”
一番话,不啻于一道惊雷,炸响在所有人的头顶。
宁可竹看着程煜,表情挣扎的说:“煜儿,真的是程傅?”
程煜坚定的点了点头。
程广乐猛地一拍凉亭中的石桌,腾地站起身来,怒道:“这个混账东西!谁给他的胆子!他这是要疯啊!”
程颐也是呆若木鸡,口中低声呢喃:“他真的疯了么?疯了!”
这对父子,固然各怀鬼胎,固然对程氏集团的庞大财富有着十足的觊觎之心,但他们也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天怒人怨的事情。
杀人啊!
要杀的还是程家的标杆!
程广乐纵然早有预料,可听到程煜所说的确凿之言,还是气的浑身发抖,表情扭曲到简直不像一个人类。
而程广天一家,则是除了震惊之外,眼神里不免流露出几分幸灾乐祸之情。
当然,这个细节非常微小,稍纵即逝,更多的,还是震惊之余的不知所措,毕竟,他们其实心里也都明白,程氏集团即便真的交到他们手里,也绝不可能比程广年操持的更好。
无论如何,程广年才是程家真正的主心骨,他倒下了,对任何人其实都没有绝对的好处。
更何况,程广年看来是早就未雨绸缪,早有计较。否则,宁可竹在集团董事会上的那一幕大翻盘,就不会发生。
程广乐一家固然会被直接踢出局,但程广天一家也不会因此得到任何好处。并且自家出了这样的事,以后宁可竹还不知道要怎么防着程家的其他人呢!
是以,程广天一家四口,现在对程傅的心情也是痛恨不已,只觉得自己免不了要受到牵连了。
如果再想的远一些,宁可竹无论是在经商还是企业管理上,都远不如程广年,程氏集团在这短短二十来天的时间里,很多的地方已经步入以前运转的那么严丝合缝了。
长此以往,程氏集团本身的价值也会遭受极大的冲击。
那么,他们原本倚靠着程氏集团这颗大树每年享受的红利,免不了也会遭遇极大的影响。
从任何方面来说,程傅都绝对是做了件天怒人怨的大错事!
也正因如此,程广天很难得的没有利用这个机会去攻击程广乐,他很清楚,这时候要是再去攻击程广乐,只会让宁可竹对他们家也怀有更深的戒心,以后的日子恐怕会更加步履维艰了。
“程傅真的全都承认了?”此时此刻,也只有宁可竹才敢开口了。
“铁证如山,现在也早就是重证据轻口供的年代了,零口供也能定罪。我警方的朋友告诉我,劳大鹏在和程傅接触的整个过程中,几乎每次交流,无论是见面还是电话等等,都留下了录音。手机上的各种聊天记录,更是有着直接的存档和备份。我想,程傅大概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没有试图进行任何的狡辩。”
“那警方有没有说会怎么判决?”
“检方肯定是以故意杀人罪名去起诉,但结合种种情况,大概率是死缓或者无期。”
众人尽皆沉默了下去,一个个低着头,一言不发。
其实,程煜说的那些东西,除了程青山的过往之外,都是他们隐约已经猜测到的事实。但即便如此,这些猜测被程煜一一证实,依旧还是让每个人都觉得难以置信。
豪门之家,兄弟阋墙,这些事情几乎在每个这样的家族都会出现。
可真要说出现程傅这种,竟然试图置家族里最大的那个家长于死地,这也真是骇人听闻了。
“这个畜生,就应该判他一个死刑!”
说这话的,是程广乐。
众人,不由齐刷刷的望向他。
“我怎么养了这么个畜生啊!”
程广乐痛哭流涕,显得极为痛苦,但谁又知这里边有几分真情几分演技?
程煜冷眼旁观,突然想起程傅在看守所里提到过,他爸现在只会想着怎么保全自己。
这真是一件更加令人悲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