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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日无多,面对自己的父母,却也还会用到央求这样的字眼,可见这位楚楚姑娘,真的是一个很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人。
也难怪杜小雨会对此作出绝望的评价。
绝望的,不止是生老病死人世无常,还有楚楚那份淡然之下实则绝望的代入感。
杜小雨怕是已经带入了楚楚姑娘的心态吧,她才会感受如此强烈,那份明明已经彻骨绝望但却还要强装坦然接受的寒意。
没有人是真的不留恋这个世界的吧,至少对于一个未满三十,正值一生中最美好年华的女子。
程煜知道,要是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够救回楚楚,那个人恐怕就只能是自己了。 他拍了怕杜小雨的后心,轻声说:“每个人所处的社会层次是不一样的,以至于每个人所能接触到的社会资源也是不同的,甚至有些资源即便有人明明知道它
就在那里,但却知道自己无力获取那些资源,以至于只能选择无奈的放弃。”
杜小雨扬起臻首,漂亮的面庞之上,已经隐约有些泪水的痕迹。
她不解的微蹙双眉,看着程煜:“啊?”语气之中尽是茫然。
程煜微微笑道:“我的意思是,楚楚面临的绝境,也未必就是真的绝境,只是她找不到出口而已。或许对她是没有出口的死胡同,对你却是康庄大道。”
“程煜,你什么意思?”
“魔术师约翰逊知道么?”程煜轻声问。
杜小雨点点头,说:“美国那个开创过一个时代的篮球运动员?” “他在其职业生涯的巅峰期,被查出体内携带有HIV病毒,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艾滋病患者,更准确的说是当他经历过潜伏期之后,将会成为一名艾滋病患者。这在九十年代的时候,哪怕是在当时医疗最先进的美国,也是个让医疗界完全束手无策的不治之症。在那个时候,医疗行业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有效的治疗这种病毒。八十年代HIV病毒被发现之后,到现在差不多有八千万人被感染,死亡人数高达一半以上,而剩下的,也不是说不会死,是他们甚至都还没渡过自己的潜伏期,没迎来真正的病发。到现在为止,世界上被公开承认的治愈病例,也就是停止治疗之后至少五年体内都未曾检测出HIV病毒的患者,只有区区五人。
魔术师约翰逊甚至都不在此列,哪怕他在九七年的时候就宣布自己已经痊愈了,可他直到今天也依旧在服用药物,从未间断过。”
杜小雨问:“你的意思是约翰逊是靠钱活下来的?也就是他拥有了普通人无法拥有的资源?” 程煜点点头,道:“这就是最直接的现实。不说这三十多年来约翰逊到底付出了多少金钱方面的代价,才让他基本摆脱了艾滋病致其死亡的威胁,单单只说他九一年被发现携带有HIV病毒,到他九七年自说自话的宣布已经痊愈,每个月在治疗方面的开销都高达十余万美金。这意味着那六年的时间,他花费了近千万美元用于自身的治疗。而这个数字,到了三十多年后的今天,只能是进一步的扩大。当然,当九七年他体内的HIV病毒已经几乎找不到之后,他就处于艾滋病长期缓解的阶段,虽然直到今天依旧没被宣布是治愈,但至少他已经成功的活了下来。否则,换成一个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支付如此高昂的治疗费用,更不用说服药
三十年了。” “所以楚楚姐的病还有希望?她只是没遇到真正有能力给她动手术的医生?”杜小雨显得有些激动,双手抓住了程煜的胳膊,来回摇晃,试图让程煜给她一个
肯定的答案。 程煜轻轻的捉住了杜小雨的手,说:“这个我也不知道,没有人知道这个答案。但是至少吴东乃至国内的专家们,显然是做不到这一点。这就好像老薛的父亲,尝试了那么多的治疗方法,即便他们家已经是这个星球上至少跻身万分之一的阶层,也明知道有人对他的病情或许能提供帮助,但却依旧无法获取这个人的帮助。最终还是我找到了渠道,帮他得到了这份资源。我当然不是比薛家更有能力,而只是刚好我的社交圈子里有这样一个间接能接触到那个专家的同学存在。而
对于脑外科的手术,我在美国的同学里,的确有人家里正是这个领域的专家。所以,我只能说是有希望。”
“对呀,国内不行,还有国外啊,楚楚姐为什么不去尝试呢?”
程煜苦笑着摇头说:“你楚楚姐的家境如何?”
杜小雨摇摇头,一脸茫然的说:“不清楚。” “那你总知道你那位楚楚姐在你大学四年里,平时穿着打扮等等这些吧?不排除有些人对这些并不重视,但如果家庭经济条件优渥的话,总是能从很多方面体现出来的。你自己就是个富二代,即便大学里你掩饰的不错,今晚你那两位同学没看出来你的身世背景,但你们同学里总有些家境也不错的人能看得出,你那些看上去普通的衣服,其实真的只是看上去普通而已,背后保不齐就是那个私人订制的成衣品牌,又或者小众的高奢。大多数人看到一条裙子穿在你身上特别合体
,他们更多的只会认为那是你人长得漂亮身材又好,是天生的衣架子,但即便是天生的衣架子,合适的剪裁和精心的选料,都是必不可少的条件。”
杜小雨点了点头,这一点她当然深有体会。 “楚楚姐家境应该很普通吧,甚至有些过于普通了,我看她读研的时候,经常一个素菜一碗米饭就是一顿,身上的衣服也几乎没怎么见过两百以上价格的东西
。” 程煜轻轻抚摸了一下杜小雨的长发,说:“而她研究生后留校,大概率也是她能做出的最佳职业选择,毕竟,汉语言文学,中文系,听起来似乎就很浪漫,但在职场上,也素来都是最难就职的专业之一。校办出版社虽然名头不大,但留在学校里,开销等等方面几乎一定是最少的,而且高校的待遇福利应该都还不错,
可她手头应该依旧不会太过于宽裕。她这些年能在国内找那些专家定期检查就算是很不错了,又怎么可能会试图出国求医?”
杜小雨沉闷的点着头,问:“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确定她们家条件不会太好?” 程煜叹了口气,说:“既然你那位楚楚姐的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而且应该是在她年纪不大的时候就发现了的,那么,她父母这些年光是给她四处寻医问诊,
应该就所花不菲吧。如果本就是普通家庭,不能说一贫如洗,肯定也只能是在其他方面省下来的。积蓄这种东西,对他们这个家庭来说应该只是奢望而已。”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我明天把手头的工作安排一下,然后就去荆门找她,我出钱送她到国外去看病不就行了?” 程煜摇摇头,缓缓的道:“你忽略了她的自尊心。现在这个社会,只要能放弃一些尊严之类的,依靠那些众筹的基金,总还是能筹措一些资金的。而且,我相信,如果她愿意,你们学校大概率也会在教职员工中进行募捐,就算是筹措不到足够出国看病的钱,但至少也能有所帮助。但她显然没有想过这些渠道,甚至我怀疑她如果不是在工作岗位上发病,她都从未将其身体状况告知过校方。你们学校教务处的那位老师,以及你们的校领导,大概率也都是通过她最后留下的那封
信才略知一二,然后与其家庭进行联系之后才知道了更为全面的情况。她既然选择一切都自行承受,想必就没打算接受任何人的帮助。”
“可是,自尊心难道要比她的命还要重要么?现在是一个可以让她活下去的机会啊。” 程煜再度摇摇头,说:“在你看来如此,因为你即便是帮她支付数百万的治疗费用也不会觉得如何,那点钱对你来说不能说毫无影响,但其实也真的就是一趟旅行的开销。可对她而言,如果真的是有专家确定能治好她的病,哪怕手术成功率能被提高到三成五成,我想,她家里砸锅卖铁要是钱还是不够,或许也会考虑接受外界的帮助。可问题是,现在谁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哪位医生真的对她的病情有把握,这是一个未知的状况,需要她拿着你的钱,到处求医问药,满世界的
去一家家的敲开国际上那些脑外科专家的门。这是她乃至她的家庭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这个过程的费用,根本没有一定之数。”
“那也不能就这么放弃啊!”杜小雨嘟起了嘴。 程煜柔声宽慰她:“这应该是大多数人在面临这种时刻的两难之处吧。我相信,很多人放弃自己父母儿女等等亲人的治疗,并不是他们舍不得卖房子,不是舍不得豁出老脸去借钱,去众筹,而是他们看不到被治愈的希望。如果有人把某位专家的意见摆在他们的眼前,那位专家有很大的把握能治好他们的亲人,那么,只要最终的费用在他们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内,哪怕是要卖房借钱,我相信他们都会那样去做。钱花了,至少人救回来了,那就是值得的。可如果只是一味的告诉
他们有希望,你们一个专家不行就找另一个,一次手术不行就二次手术,且不说病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