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沿街的一家茶楼便已开了门,有着常服的青年回顾了眼四周,见后无人,便进了茶楼,也不停歇,而是径自走向最里头的那间厢房。
厢房门口的是一位容貌寻常的奴仆,青年人喊了一声奴仆的名字:“阿三?”
奴仆应了一声,帮忙打开了厢房的门。
青年人走入厢房,一眼便看到了正对门口的那张书画大家顾泽的《天下江山图》,厢房内摆了不少座椅,但眼下那些座椅上都是空的,只有一人坐在其中。
那人看着他:“李修缘,你找老夫何事?”
这一大早换了常服出现在街头的不是旁人正是阳司的大天师李修缘。
“过了中元节,你便这么闲么?”老者轻啜了一口手边的茶,问道。
李修缘抬了抬手:“昨有个形容异常,被人动了手脚的国子监学子出事了,被人报到了我这里。我忙了一个晚上,才刚刚保住了他的命,特地来问问大人这个学子同大人有关么?”
老者抬眼看他:“老夫不至于跟个国子监学子过不去。”
李修缘沉默了片刻:“我特地让那国子监学子暂时未醒,大人若是网开一面,明晚,我便过去,让那学子醒来。”
老者不置可否:“你既然插手了的话……那便算了!留他一命好了,左右留着也没什么关系。”
李修缘形未动,在原地站了片刻,似乎想说什么,那老者却在此时抬头看他了:“李修缘,你还有什么事?”
李修缘看着他道:“大人,可否告诉我,您在做什么?”
老者闻言嗤笑了一声:“李修缘,你算什么东西?你敢来问老夫?”
李修缘双膝跪了下来:“修缘不敢。”
“你当然不敢!”老者“啪”一声把茶盏放回了桌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若非老夫,你早就跟张家那群食古不化的人一起死了,哪还轮得到你位列大天师?若非张家的人死绝了,这阳司轮得到你来做主?”
老者看着他跪在地上的模样,冷笑:“奴啊!你都是大天师了,跪我作甚?”
“今修缘的位子是大人您给的,此恩修缘一刻不敢或忘。”李修缘俯,额头贴地,“大人再造之恩,如同再生父母。”
老者冷笑了两声,重新坐回椅子上:“李修缘,我在做的事,就是你想的那样。”
李修缘猛地抬头,脸色惨白:“大人……”
老者漫不经心的看向他:“这么害怕作甚?”
“可那是术啊!”李修缘浑发抖,“我阳术中的术啊!前朝刘姓皇族因此灭族,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术又如何?”老者甩了甩手,“活久一些谁不想?而且那术是对你们阳术士的,对于老夫这样的普通人自然只是延年益寿的手段。”
李修缘白着脸色看向老者:“此举有违天谴,恐怕会……”
“施术的又不是老夫,就算天谴也劈不到老夫上。”老者笑了两声,深有感慨,“李修缘,你也莫摆出那副清高不愿的样子了。你若是见不得此事,大可直接出手,你眼下孤一人,最大也不过赔了自己的命!”
李修缘沉默了片刻:“修缘……修缘不敢。”
“谅你也不敢。”老者起,语气不无嘲讽,“你要真那么清高早自尽了。我见你装的都累,明明是个小人,奈何要装君子,要知道君子不易,伪君子亦不易啊!”
李修缘脸色青红交加,跪了片刻后站了起来:“那此事我阳司……”
“你一个大天师管不住你手下的人么?”老者看也不看他,“尤其是那种惹事的,留心着,莫让他们怀疑到老夫头上来。”
李修缘道:“是。”
“没什么事你就走!”老者叹了口气,“我等今还有些事。”
老者一边说着一边感慨:“最近有几家的小辈真是不消停,要是他们自家长辈不管的话,老夫可就出手了,到时候折了什么重要孙儿的,莫要怪老夫心狠手辣。”
……
“阿嚏!”正看着周方发呆的王栩突然打了个喷嚏。
卫瑶卿歪歪斜斜的倒在椅子上,头一点一点的,显然已经快要睡着了,上搭的是她大哥卫君临的毯子。她倒是想离开的,但这周方醒了,李修缘不在,吏部的人一定要她留下来看着。
那边兴奋了一晚上的智牙师终于回去休息了,临走时还的邀她:“卫天师要不要去我那里休息啊!我那里宽敞的很,也软和……”
这话一出,卫君临当下便变了脸色:“男女授受不亲,左贤王自己回去!”在卫君临的一力要求下,她干脆便斜躺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
王栩突然一个喷嚏,倒是惊的原本快要睡着的她回过神来了,看向四周。吏部官员也都走的差不多了,除了主动留下来的崔璟和王栩之外,只留下了两个,眼下也斜躺在椅子上昏昏睡。
卫瑶卿拉着毯子,看向那边还在奋笔疾书,不知道说着什么的年轻官员,感慨道:这两个人还真拼啊!
王栩这一声喷嚏打出来,当下便自嘲道:“许是有人在说我……”
“对啊!”卫瑶卿拉着毯子,闭着眼睛,一副将睡未睡的姿态,“说你们初生牛犊不怕虎,出手搅了人的好事,说不准有人要来教训你们了。”
王栩闻言倒是想了想,和崔璟对视了一眼,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等纵然有祖父相护,但也说不准做事太直有人看不惯,还真想教训我等。既然如此,近我可要想办法多留在卫天师边,免得着了什么人的道。”
卫瑶卿无意识的应了一声。
见几个人都睡的迷迷糊糊的,王栩突然又笑了:“我还是头一回看到能和你一唱一和的人,这位匈奴的左贤王还有意思的。”
别人厉害不厉害,他王栩不知道,但是卫瑶卿却是他生平仅见的厉害女子,能和她一唱一和,配合的如此天衣无缝的怎会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