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石幼仪已经收拾好行装。
二人吃过早饭,当下就寻到自己所租住的房屋主人,退了租,这才悠闲地朝大鹰、小鹰等人所住的客栈走去。
听到高文和石幼仪要走,邻居的婆子都来相送。大家一起住了这么长日子,几个女子感情颇深,互相拉着手说了半天话儿。
高文也不急,就在旁边等着。
“高石氏,住得好好儿的,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可还回来?”
石幼仪:“这是要回家去接母亲,接下来会在西安住上一阵,怕是回不来了。”
“哎,这就走呀,真叫人舍不得。”
石幼仪眼圈微红:“我也舍不得大家,这些日子若非有你们照应,我……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挺过去……放心好了,以后若得空,定会回来看大家。我家相公答应得功名之后答谢各位街坊的,这锭银子还请各位收下吃酒。我夫妻二人有要事在身,就不做陪了。”
“哎,这么时候说什么钱啊,婆子我心头难过得紧,如何吃得下酒?”
……
看到众人依依不舍模样,高文心中感激。
女人家在一起,自有说不完的话。高文也不催,反正徐珵如果有意插手这桩案必定会派人过来叫自己过去的。如果他是徐大人,首先要做的就是立即带上兵马去韩城,将梅家庄给围了,缉拿黄威和一干人犯,录取口供。只要有证据在手,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不外是以韩城和黄威为突破口,一路顺藤摸瓜摸下去,做成铁案,再奏报朝廷。
高文不急,早已经雇来的马车车把势却焦躁了,不住朝高文和石幼仪拱手:“相公,夫人,这日头都升得老高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个……这个再耽搁下去,路上怕是要误了顿头。”
石幼仪这才上告别众街坊,和高文去了客栈。
刚到地头,,就看到大鹰和小鹰带着四个手下已经收拾好行李,站在门口张望。
待走到他们等跟前,小鹰就冷笑道:“高相公,看来你是不想随我等去西安了,说好一大早就走,却是久等不来。我还以为你反悔了,不是大丈夫。”
高文微微笑道:“我这人习惯晏起,刚起床,这才来寻你师徒。大丈夫,季布一诺,千金不易。小鹰你既然和人有约,却又诸多疑虑,却叫人瞧不起。”
“你!”小鹰眼睛一鼓,就要再骂。
大鹰喝道:“小鹰休要再说,也叫人笑话,还不快向高相公赔罪。”自己的徒弟就是个老实孩子,斗嘴如何斗得过读书人。
小鹰也不说话,只拿眼睛狠狠地盯着高文。
高文哈哈一笑:“不用了,不用了,时辰已经不早,咱们也该走了。对了,云捕头,这一路又该怎么走?”
大鹰:“自是走水路,沿泾水经泾州至彬县、淳化、泾阳,然后折道向西去咸阳。”
“这个时候走水路和稳妥。”高文又问了半天,才道:“哦,还没有到汛期,不错不错,坐船倒也舒服,甚好。”
小鹰在旁边听得心中恼怒,高文东问西问,简直就是颐指气使,却不像是个在押囚徒。反倒变成了大家的头儿,偏偏师父对他又恭敬有加,直让人忍无可忍。
眼见着他就要爆发,高文这才点头:“不错,咱们走吧!”
石幼仪又用手捂着嘴巴,想要哭的样子。
高文叹了一口气,牵着她的手,小声道:“妹子,你也别哭,没事的。你这个样子,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石幼仪:“我不哭,我不哭。”但眼泪还是流下来:“自哭我的,但这一条路我已经走得熟了,你也不用担心。”
两人在码头挥手做别,各自乘了船只和马车分手。
虽然徐大人那边没有后话,但高文并不担心,他已经吃准了徐珵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于是,他就放开心胸一路上和众提刑司的捕快吃酒说话,谈论武艺,倒也快活。
小鹰年少气盛,显然是看高文不顺眼,平日颇是冷淡,自由他去。大鹰以前是行走江湖的豪客,倒和高文说得拢。只言谈说有意无意提到军车被劫一事,高文如何肯被他绕进去,立即将话题扯开。同这种老公门说话挺累的,你得提起精神应付。
一日傍晚,船行至泾阳地界。这里乃是关中平原腹地,一路都是开阔的田地,这个年代的泾水河面开阔,江上舟楫往来不绝,甚是热闹。
天还没有黑尽,可东面的天空已出现了一轮偌大明月,再远处依稀有几点星子,颇有星垂原野阔,月涌大江流的意味。
这里已是陕西最精华的膏腴之地,却不是平凉、延安那种苦寒之地可比的。看着满河大小船只,众人心中都是欢喜。
高文坐了几天这种颠簸起伏的木帆船,感觉头有点昏昏沉沉。前世他是个南方人,也是坐惯了船的。可穿越之后,身体却是个北方人,竟是有些晕船了。见到眼前的情形,精神大振:“可算要到地头了,快些走,今夜宿在城中,好好睡上一觉。”
大鹰:“高小相公,这里距离泾阳还有二十来里地,天黑前怕是赶不进城了,咱们就宿在这里好了。”又道这里虽然没有村庄,可却是个深水湾回水沱,又能避风。错过宿头的船家都会在这里停泊,又有附近的村民船家见机,把来米菜酿了米酒,贩与往来商贾。更有私娼也随船过来,做起皮肉生意。
“啊,还有二十里地啊!”高文一想到还要在晃悠悠的船上睡一晚,就大觉头疼。
提刑司的捕快们经办的多是大案要案,平日间得的犒赏花红也多,手头阔绰,就叫远处一艘小船划过来,叫他沽些酒,切些肉来受用。
这艘船很小,也就十尺长,搭了个小棚。船头放在一口炉子,上面搁着口铁锅,里面有鱼肉正汩汩地冒着热气。只一个中年男子,见有生意上门,忙将那一锅鱼肉盛了,和着一坛米酒送来。
这中年男子生得颇魁梧,面上带着凶相。可做采手艺却佳,那一锅鱼肉当真是鲜得都要将舌头咬掉了。只吃得两口,众人都同声叫好,看了赏赐。
喝了一碗酒,吃了些鱼肉,高文晕忽忽的脑袋好过了些。突然想起从前在魔都和同事们吃水煮鱼时的情形,心中一阵感慨。
正在这个时候,头顶突然有聒噪传来,紧接着就有一点白色的之物落将下来,正好淋在那一锅雨肉之中。抬头看去,却是几只乌鸦被鱼肉吸引过来,又将污秽之物排泄到大家的晚饭里。
众人大怒,皆骂道:“该死的瘟货,直是败兴。”
听到大家骂,那几头扁毛畜生也不惧怕,在桅杆顶上叫得更欢。
高文晕船之后心中正烦闷,顿时按捺不住跃将起来,拉开弹弓,“咻”一声就将一头乌鸦射下来。
见同伴被射下,另外几只乌鸦大惊,扑棱地飞起。
说时迟,那时快,高文的第二颗铁丸子破空而出,将另外一头在半空打将下来。
却见两头畜生在甲板上不出抽搐,显然是活不成了。高文定睛看去,心中吃惊:这乌鸦凭地大,起码一斤一只,倒是少见。
“真神射!”
“好!”见高文小露了一手,有想起他那夜激战时的手段,众提刑司捕快又惊又敬,禁不住同声叫好。
那船家也是神色一变,道:“客官这一手本事当真俊得紧呀!”
高文心中得意,拱手:“献丑,献丑。这一锅鱼肉已经被污了,船家,这两头大乌鸦加一起也有些肉,不若炖做一锅,权当咱们的晚饭。”
那船家笑道:“这乌鸦肉又粗又涩,能有什么吃头?”
“对对对,这玩意儿可不能吃。”众捕纷纷叫:“船家,再弄几条鱼来重新作,银子须少不了你的。”
那中年汉子苦着脸:“却难,天都要黑了。但凡有人打了鱼,要么已经买去城里,要么已经下锅了。这个时候,要想再捕上几条,已没有可能。”
“难不成还有饿肚子?真是个没用的东西!”一个叫宫四的捕快大怒,伸手去抓高文的弹弓。
高文将手一缩,这一抓就落了空。
宫四:“高文,借你弹弓使使,我去前边芦苇荡你打几只水鸟吃吃,先前我见那边有野鸭子和鹭鸶。”
这可是自己的防身利器,如何肯给人。高文淡淡道:“若我不肯呢?再说,你有那个准头吗,要不我去就是。”
在这一路上,高文和捕快们相处得倒是不错。除了小鹰和这个宫四,小鹰是个中二少年也就罢了。可这个宫二看高文的眼神中明显地带着敌意,这让高文有些想不明白。
宫四:“你去?你一个在押案犯,若是逃了,咱们可没办法向上头交代。”
高文眉毛一扬,正要说话,那中年船家笑道:“现去打水鸟也来不及了,打猎的事情可说不准,天马上就黑,根本就寻不着猎物。我却有个法子,管叫各位吃上热腾腾的精美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