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峋过了几天鸡飞狗跳的日子,原因是季天明听说了季峋能冲击清北,于是质问他为什么不报清北,季峋心情好跟他解释了句,说清北的法律系他考上的概率很小,在他们省统共招了三个人,而Z大是政法大学,专业也很强,不比清北法律系差到哪里去。
季天明就跟耳朵里塞棉花了一样,死活不听,逼着他去改志愿,从家里追到爷爷家,又去联系老师,最后均未果之后怒而扇了季峋一巴掌,气得手都是抖的,“老子的话你是一句也不听是不是!?”
季峋偏头吐了口血沫子,嘴巴被牙磕破皮了,疼倒是没多疼,就是叫人烦躁。他皱着眉头眯了眯眼,慢慢地扭脸看了季天明一眼,想骂一句,甚至还起了去球打一架算了的念头,最后还是憋住了,免得显得自己特别二百五。
他这次没有摔门,摔门显得很不男人,幼稚而无能为的人才会虚张声势。
他只是转身走了,季天明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吼:“走了你就别回来了,有本事你永远也别回来,你志愿不改,别想让老子给你出一毛钱学费。我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个喂不熟的白眼狼,王八蛋,老子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混账儿子……”
季峋边走边翻白眼。
刚出门沈靖初打电话叫他,问他网去不去,开黑四人组,
他去了,网里几个烟鬼,乌烟瘴气的,这个时候尽是通宵没结束的资深网瘾大叔和青年,顶着油头,吃着方便面,在游戏里冲锋陷阵杀红了眼。
去了才发现不仅四个人,乌泱泱一大群,有男有女,几个女生看见季峋来,眼前一亮,又瞧见他嘴角破皮的红痕,捂嘴笑:“班长,你……”她们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笑得意味深长的:“谁咬的呀?”
沈靖初已经给他开了机子,指了指叫他坐下来,季峋晃着鼠标开游戏,偏头漫不经心一笑:“关你屁事!”
几个女生也知道季峋德性,没指望从他嘴里听出来什么好话,只是撇撇嘴,互相对视笑起来。
沈靖初也揶揄他:“哟,谁啊?”
季峋才不会告诉他自己挨了一巴掌,假笑道:“总之不是你。”
沈靖初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你少恶心我啊!”
季峋这厮打游戏挂机好几回,一直在回消息,最后沈靖初把他踢出了队伍,这种严重没有游戏竞技精神的人不配打游戏。
“就你忙,谁找你啊,笑得一脸……”有两个龌龊的字被他硬生生憋回去了。
季峋扔了鼠标,索性往靠背一瘫,专心回消息去了。
沈靖初结束一局偷偷绕他背后去看,对方头像他太熟悉了,不由“啊”了一声,那一声饱含“果然如此”以及“我就知道”等等复杂的叹息。
“是唐果啊!”沈靖初挑眉。
季峋“嗯”了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补充一句:“我女朋友。”
“我去,一朵娇花最终还是被你祸害了,真是人间惨剧。”沈靖初就特别好奇,“她跟你说什么了?至于这个高兴?”
“让我去她家吃饭。”
沈靖初呱唧呱唧给他鼓掌,看着他,“出息啊,都深入敌军大后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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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的起因很简单,这小破地方,邻里邻居的消息传播不比互联网慢多少,那边刚打了儿子,夫妻吵了架,老两口逼着孩子相亲,这边饭桌上就能聊到那边儿子考了年级倒数,老婆嫌弃老公没出息,老两口家里三十多岁的儿子娶不上媳妇……乌七八糟的,精彩热闹市侩惹人嫌。
沈姨是住家阿姨,平日里管家里一日三餐和卫生,卫生每周林景会请两次钟点工,平时沈姨也不算很忙,没事了出去采办食材也会和邻居唠两句磕,于是早上季峋被他爹破口大骂的事就传到了沈姨耳朵里,吃饭的时候在饭桌上提起来,唐果听了后就很难过,心不在焉地吃着饭,总担心他会不会很难过。
林景看出了女儿的担忧,低声问她,“你要不要打电话给小峋问问情况?”
唐果摇了摇头,“他会心里不舒服的。”
季峋那个人向来自尊心强,关心和安慰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负担,尤其是唐果。
唐果只好装作不知道,问他要不要来家里吃饭,他在爷爷奶奶家里住,一日三餐经常赶不上趟,而且口味不合,老年人喜欢清淡的,他口味重。
“阿姨今天说做鱼,说你上次吃很喜欢,所以我就想着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吃。”
“不太好!”季峋回了句。
“我妈妈也在家,说让你空了过来玩。”
“跟林姨说了吗?”
“说什么?”
“我们两个的事。”
唐果:“……”
季峋就逼问她,非得让她回答。那会儿唐果正和妈妈在客厅,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妈妈腿上放着电脑,一边回邮件一边关注女儿,问她:“跟小峋在聊天?”
唐果点点头,“嗯。”
林景好久之前就注意到了,两个人走得很近,她看得出来唐果挺喜欢季峋的,季峋对女儿也很上心,只是最近越发觉得两个人比之前更亲近了些,于是忍不住问了句,“你和小峋……在谈恋爱吗?”
那会儿季峋正在逼问她两个人的关系,想亲耳听一句她说两个人是男女朋友,可惜唐果这个傻孩子难得狡猾,硬是不开口。
妈妈猛不丁问了这么一句,唐果顿时心虚,不知道为什么,脸腾就红了,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就一副语无伦次的架势。
唐果其实对这件事没有概念,可大概是严防死守的高中生活带来的阴影,总觉得谈恋爱是件不对的事,于是心虚到不敢说话。
林景看她反应大概也猜出来了什么,于是笑了笑:“你已经成年了,妈妈不会干涉你太多。你和小峋都是好孩子,要好好相处,不过也要保护好自己,你明白妈妈的意思吗?”
唐果点点头,“嗯。”
她其实有些意外,不过旋即便想明白了,妈妈是个挺开明的人,从小到大都很尊重她的意见,无论是初中还是高中,妈妈都很少干涉她交什么朋友,是男是女,有没有猫腻。
唐果想明白后冲妈妈笑了笑:“谢谢妈妈。”
林景摸了摸她的脑袋。
季峋午饭前过来的,跟林姨和沈姨打了招呼,然后才去找的唐果,他路过书店给她买了限量版的纸胶带,书店总共就摆了四套,他全买了。
唐果接过来的时候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怎么买这么多。”
一套二十四卷,四套就是九十六卷。
“路过,就顺便买了。”
唐果心疼地翻了翻:“太贵了,我也用不了多少。”唐果不是资深手账爱好者,也没有囤胶带贴纸本子的习惯,都是看到好看或者特别喜欢的才会买一点留着用,她还从来没有一次买过这么多。
唐果是个没什么小心思的女孩子,嫌贵就是真的嫌贵,于是季峋笑了笑,“刚发了工资没地方花,随便买了点儿。”
在书店帮忙,表姑给他开了20/h的时薪,他知道表姑是为了照顾他,怕伤他自尊,毕竟亲爹还健在,赚钱也不少,可惜对他几乎是苛刻到一毛不拔,还动不动喜欢拿不给钱威胁他。表姑有心帮他,可直接塞给他钱他是不会要的。
季峋自尊心没那么旺盛,不过有人愿意为他着想,的确是一件值得人高兴的事。
就像唐果今天特意叫他来家里吃饭,他又何尝不知道她是想安慰他,于是那些憋闷和气愤就变得无足挂齿了。
唐果翻弄胶带的时候季峋又忍不住问了句,“那次那个外校男生,到底跟你说了什么?”那次前后她也得了一个套盒,蒋昊送的,虽然最后唐果给了钱,可季峋到现在想起来还是不爽。
唐果抬起头,一脸疑惑。
“运动会。”季峋继续提示。
唐果“啊”了一声,“乔楚阳?”唐果都快忘了这个人了,就是运动会唐果和齐悠溜去盛阳玩,齐悠的妹妹姜可宝的朋友乔楚阳,乔楚阳第二天晚自习去学校找过唐果一次,那天季峋就阴阳怪气的针对人家。
过了这么久,唐果才有点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天季峋不会吃醋了?这想法在自己脑海里过了一遍就被她否认了,那时候叶桑还没去世,她那时候应该还是喜欢叶桑的!
唐果想了片刻才从快要遗忘的记忆里找出来乔楚阳找她的原因:“没说什么,他喜欢齐悠,想和她表白,周末刚好是齐悠生日,他托我放学把地址给齐悠,两个人去游乐场。”
季峋意味深长地“哦~”了声,含在嘴里许久的陈年老醋终于咽下去了。怪不得当时问齐悠,齐悠也不知道,原来是当事人。
唐果想起这个就有些遗憾,后来齐悠作文大赛的成绩出来了,她拿了个优秀奖,那场比赛参加的不过三百人,设置了四个奖项,一二三等奖加一个优秀奖,前三等奖都有实质的奖励,只有优秀奖只有一个奖状,而且得奖人数众多,齐悠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长项被人按在地上摩擦,很久都不能接受这件事,唐果给她地址并且转达乔楚阳的话的时候,齐悠正心烦,一个电话打过去,语气很冲地和乔楚阳说自己没空,后来齐悠也后悔了,但是碍于面子没有主动道歉,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林景和沈姨一块儿在厨房忙,林景突然支使唐果说:“果果,去超市买点儿水果。”
唐果“哦”了一声,季峋刚想说跟唐果一块儿去,林景便叫住了他:“小峋来帮阿姨尝尝味道。”
季峋微微挑了下眉,应了声好。
暗暗琢磨林姨是不是故意把唐果支出去的。
片刻后便证实了他的想法,林景靠在厨房那里笑着对他说:“果果都跟我说了。阿姨本来不应该管你们年轻人的事的,不过年纪大了总是爱操心,你别嫌阿姨烦。”
季峋心里一凛,不由站直了,“哪里,阿姨您尽管吩咐。”
“也没什么,就是果果这孩子木讷,你多担待。还有啊,她虽然看起来胆小,其实很坚强的,无论什么事都可以直接和她说,不要把她当小孩子,她容易多想。”
季峋郑重点头,“谢谢阿姨教诲。”
“嗨呀,别嫌阿姨啰嗦,你们都是好孩子,好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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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峋只是没想到唐果这么快就真和母亲交代了,更没想到林姨这么欣快地接受了他,高兴之余还有点儿自己何德何能的感慨。
吃完饭告辞离开的时候,唐果出门送他,说去街那边买杯奶茶,跟着他沿马路边并肩走着,夏天,暑热正盛,又是大晴天,太阳晃得人眼睛睁不开,季峋拉着她走在树荫下,扭头看她的时候发现她头顶已经和他下巴平齐了,可不知怎么,总是看她小小一只,大概是太瘦了!
“你多高了?”季峋问她。
唐果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余光看他走路的姿势,明明就是简单的脚往前迈,可他总能迈出拽得二五八万欠揍的感觉,唐果迟钝了两秒才醒过神来,回答:“一米六五?体检的时候是一米六五来着。”脱了鞋量的,净身高。
季峋点了点头,真看不出来,长高还不少。
唐果有些得意:“还在长呢!”
季峋“哟”了声,“这么厉害啊!”一副哄小孩的语气。唐果撇了撇嘴。
两个人路过三岔口,拐角有个面包坊,季峋叫唐果等一下,他去了个巴掌大的奶油小蛋糕,递给她:“想跟你告白呢,不送点什么感觉有点儿干巴,你先吃着,让我酝酿一下。”
唐果:“……”她还是第一次见人表白这个路数的。
不过对象是季峋,她就一点都不奇怪了,只是莫名有些紧张起来,虽然已经算是确认关系了,但听他这么说还是忍不住有些好奇他会说什么。
季峋想了会儿,笑道:“算了,说不来肉麻话。就……我喜欢你,想让你做我女朋友,很认真那种。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你哪儿,就是突然有一天觉得没有你不行,一会儿见不着你就翻来覆去想你在干嘛,时刻想吸引你的注意力,你不理我我就心慌,逗你会上瘾,其实就是想你多理我一会儿。唐果,我特别喜欢你,做我女朋友,行不行?”
或许是林姨的话提醒了他,唐果是个很单纯的人,单纯的有些木讷,不要模棱两可,不要套路,告白这种事还是得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正式而严肃地跟她提,不然哪天她以为他又是逗她,他哭都没地儿哭去。
唐果愣了好一会儿,她很少看见季峋这么正经的样子,有点儿新鲜,不过更多的是震动,过了好一会儿才郑重点了头:“我……也喜欢你。”这句话显得很单薄,她又强调了一句:“很喜欢。”
季峋偏头笑起来,他女朋友怎么这么可爱。
转瞬又感慨,多么单纯一孩子,连拿拿架子都不会,什么我考虑考虑啊看你表现之类的话她是肯定不会说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简单又纯粹。
但这种人其实才是最狠心的,拿得起放得下,不喜欢的时候就走的干脆,季峋心想,他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
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