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荀攸的心中,今日在博望坡将粮食辎重尽皆要焚烧的人,肯定是对方军中那名神秘莫测的智者,如此毒辣的方法,也只有他才做的出来。
但事实上,荀攸却是误会了贾诩。
今日做这件事的人,是张济,不是贾诩。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其实真就是机缘巧合令人无奈。
就好比今日的贾诩这个黑锅背的就很冤。
西凉军一边向着下方的谷道放火,一边从山坡的左侧开始向着博望坡的谷口移动着,直到着火焰已经升起到了一定的程度,他们才尽皆撤离了博望坡。
而西凉军撤退了之后,太史慈和李典等一众方才奔下山谷,去救那些已经燃烧的辎重。
天幸火势还不是燃烧的特别大,且博望坡附近有水源,多少能够用来用作救援火势。
太史慈和李典费了好大的力气,方才从火焰中将剩余的辎重救出,其中,最为重要的粮草因为比较易燃,所以基本上都被烧毁了,反观那些铁器以及铢钱,因为材质的原因,损毁的并不是很多,倒是被保存了不少。
但即使如此,先前被袁术军搜刮的辎重亦因张济这一次自私的举动而损毁了大半,特别是粮草,几乎全都被烧焦无法食用。
……
南阳郡南境,荆州军大寨。
“末吏邢道荣,见过刘府君。”邢道荣走进帅帐,向着刘琦施礼请安。
经过了一夜的征伐,刘琦此刻很是有些疲惫。
但他依旧强打着精神对邢道荣说道:“邢司马昨夜鏖战辛苦,魏校尉昨夜与我合兵之后,曾大致向我诉说了一下邢司马的功绩,我知司马立了大功,故而方才来找司马询问个中详情。”
邢道荣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下定决心,深吸口气,将全部实情向刘琦做了一番汇报。
刘琦听完邢道荣的话之后,点头道:“如此说来,这个中之事皆为机缘巧合?”
邢道荣急忙道:“都是巧合,都是巧合。”
“除了你和黄叙之外,还有第三人知道么?”刘琦微笑着问道。
邢道荣颇有些犹豫地摇了摇头,不确定地道:“应该是……没有人了。”
刘琦站起身,在帐内来回踱着步子,一边走一边道:“既然如此,那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黄叙暗箭射中张绣的事情,不要向外透漏,你只管继续做你的别部司马,待日后再立新功,我自有调用。”
邢道荣忙道:“诺!诺!多谢府君!”
“下去休息。”
邢道荣急忙下去了,刘琦又派人将黄叙召了进来。
黄叙进寨之后,遂对刘琦问安:“末吏黄叙,见过刘府君。”
“黄兄不必多礼。”刘琦虚手请黄叙起来,笑道:“黄兄这段时间当侍卫,也着实是辛苦的紧了。”
黄叙感慨道:“此事实乃末吏自作自受,与旁人无干,又何谈辛苦不辛苦。”
刘琦一边轻轻拍掌一边赞赏道:“只是这般能够屡建战功的侍卫,我还是第一次碰见。”
黄叙急忙道:“府君过赞了。”
刘琦笑道:“回头我会跟魏延说一声,调你为屯长,至于汉升公那边,我自然会派人送去书信,向汉升陈述你的功绩。”
黄叙闻言先是犹豫了一下,笑道:“府君,说实话升我为屯长,我还真就是有些不习惯,毕竟我目下在邢司马的麾下,这任职任的还挺顺手的,不想换地方了。”
刘琦翻了个白眼,道:“你便是当了屯长,还是依旧在邢道荣治下,他现在可离不开你的。”
黄叙拱手道:“多谢府君!“
刘琦沉默了一下,又道:“绪正兄,继续好好锻炼,莫辜负了令尊与我的一片苦心。“
“是!”
黄叙和刘琦正商讨之间,却见护卫前来禀报,说是荀攸,太史慈,李典等人求见。
黄叙见有人来了,遂向刘琦请辞。
黄叙走后不多时,却见荀攸等三人一起入见刘琦。
刘琦方要开口慰问他们,但却突然愣住了。
只见太史慈和李典两个人都是蓬头垢面,颇有些狼狈不堪,好像刚从煤窑子里钻出来一样。
而荀攸则是满面愁苦,似多有为难。
“你们这是怎么了?”刘琦疑惑地道:“怎么感觉让人用火燎了一样?”
太史慈和李典彼此相互对望了一眼,皆是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荀攸在一旁长叹口气,随即将昨夜的事情完完整整的叙述了一遍。
刘琦听完后,面无表情,他用手轻轻的敲打着案几,似是陷入了沉思。
荀攸继续道:“府君,西凉军行事一向并非如此,今日却行玉石俱焚之法,依照在下度之,西凉军中恐有高人相助。”
刘琦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了,此事我会处理,你们操劳了一夜,想来应是累了,且先下去休息,西凉军那边自由我来筹谋。”
荀攸,太史慈,李典三人退下后,刘琦遂找来了李铮,言道:“李君,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你暗中去一趟西凉军的驻地附近的乡亭,我这里有一个约定的暗号,回头我告知于你,等你到了乡亭之后,按照我的吩咐挂起暗号,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联络你。”
李铮听完后,不由大吃一惊。
他自然是清楚刘琦这个暗号之所指……
刘琦让自己处理这么机密的事情,这不是将自己当成了心腹么?
李铮犹犹豫豫地冲着刘琦道:“府君,依在下的身份,怕是不方便这般做?如此机密的暗号,如何能让我知道。”
刘琦轻轻地一挑眉毛,道:“你是什么身份了?你是我的心腹之人,可堪大用,如何推却?”
李铮的心中升起了感动之情,他万万不曾想到刘琦对他居然是这般厚待。
毕竟,他曾是刘琦的敌人。
上一次用他去联络贾诩,李铮便已经觉得刘琦待他过厚了。
如今,刘琦更是将自己和贾诩设定的暗号告知自己,这是何等的信任,毕竟事关重大。
李铮掸了掸自己的袖子,冲着刘琦作揖道:“府君如此信任在下,属下万死不辞!”
……
西凉军在劫掠了南阳郡望的辎重之后,收获巨丰,一时间西凉军士气高涨,三军的凝聚力空前。
不过他们此番假扮袁术军的行动,做的却很是拙劣,不但让刘琦军和袁术军给认了出来,就连南阳郡很多的本土望族也将他们给认了出来。
不过西凉军却是一口咬死不是他们,混淆视听,消息传到各州各郡,倒也是惹人怀疑,谁也说不清到底是西凉军做的还是袁军做的,毕竟那个年代没有录像做佐证。
受攻击的各家坞堡中的人也基本被杀光殆尽,就算是没被杀光,剩下的也大多数都是底层的伴当之流,根本也认不出袁术军亦或是西凉军,就算是认出来了,其言也不足矣让世人相信。
当然,最终的真相还是瞒骗不过南阳郡的世家望族。
西凉军随后,又毫无顾忌的派兵进驻到了宛城。
西凉军进驻宛城之后,南阳郡的世界望族不由震动了。
这些虎狼之徒,居然还不走了?
很快,以张氏,阴氏等为代表的南阳郡巨族,都开始慌张了,
此一番西凉兵劫掠,使得他们的损失最为惨重。
而反观以李氏,陈氏,郭氏等稍差一些的家族,损失反而更少些。
南阳郡各家族纷纷开始派人互相串连,大家商议准备聚首,看看此事应该怎么办。
……
西凉军营,贾诩的账内。
“家公。”贾诩的贴身伴当来到了贾诩面前,对他拱手问安。
贾诩正在翻看一卷简牍,闻言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伴当继续道:“果如家公所言,刘伯瑜果然派人在乡里放暗号了,想要约家公与其属下见面。”
“果然来了。”贾诩放下手中的简牍,双眸中似乎有了一丝若隐若现的神采:“却是让我好等。”
贾诩的亲信伴当似乎有些不解,奇道:“家公,刘伯瑜此番突然派人来找家公,莫不是有什么大事?”
贾诩摇了摇头,道:“大事没有,充其量也不过是问罪而已。”
那伴当闻言只是淡淡一“哦”,并没有不知好歹的去问为何刘琦要问贾诩的罪。
……
两日后,身为讨虏校尉的贾诩,率兵前往西凉军目下所掌管的乡亭巡查,当时张绣受伤,且加上西凉军向宛城搬迁,牛辅和张济的注意力都在这两件身上,故而贾诩率兵巡乡,倒也是没有令人有什么起疑。
当然了,这点小事也根本不会有人会起疑。
贾诩在西凉军中,本就是一个不受关注的存在。
贾诩率兵到乡亭,慢慢悠悠的将手下的兵将们全都指派了出去。
西凉军到乡亭巡查,说白了其实就是去搜刮民脂民膏,只是不像搜牢时手段那般恶劣,
倒有点像是恶霸进村扫荡一般。
贾诩给了西凉军们充足的自由,西凉兵们喜不自胜,纷纷各自去撒欢了。
贾诩则是在乡中的一处民家,安居了下来,静静等候。
到了戌时初刻,李铮才前来寻找贾诩。
二人也不算是头一次见了,各自见礼之后,便在屋中坐下。
贾诩上下打量着李铮,道:“贾某今日在这处宅邸和附近转了好几圈,却也不曾看到阁下?”
李铮笑了笑,道:“若是那般容易就能被看到,怕是贾校尉今夜便也不屑见我了。”
贾诩轻轻地一挑眉毛:“那倒也是。”
李铮突然面色一正,道:“贾君可知在下今日冒险来见君所谓何事?”
贾诩很自然地摇了摇头:“不知。”
“不知?”李铮冷笑了一声,道:“文和先生前几日干了什么?如何这么快就忘记了?”
贾诩继续不咸不淡地道:“贾某不知先生在说什么?”
“不知道?”李铮冷冷一笑,道:“那我来给先生提提醒,宛城大火的那天晚上,贾先生所在的西凉军在博望坡,与我军相争粮草辎重,先生可记起来了?”
贾诩面色不变:“先生指的是这件事?不错,那天晚上,确是贾某向牛中郎将谏言的,并随同张中郎将一起去往博望坡与贵军相争袁术军的辎重……但是焚烧那些辎重却非贾某本意,实乃是张中郎将一意孤行之。”
李铮冷然一笑,道:“哎呦,看起来贾公这是记起来了,那贾公可还记得,你一家老小目下皆在刘府君手中,你这般行事,难道就不担心家中妻儿有些什么不吉利么?”
贾诩站起身,向觞中倒了两盏清水,然后递给了李铮一觞,自己自饮一觞,道:“贾某担心又有何用?不过依贾某度之,刘府君必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李铮冷笑道:“贾公如何知道刘府君必不会这般做呢?”
贾诩的话说的很直接,直接到让李铮也哑口无言。
“若刘府君果真是这般冲动愚鲁之人,今日先生便不会空手而来,定当携我一子首级,以为警示。”
李铮沉默了好久,突然言道:“先生如何就会断定我今日未带君子首级?”
贾诩不咸不淡地道:“君若携吾子首级,如何还会在此饶舌?君当自知,今日你不可能活着走出这屋舍。”
李铮心下微乱。
眼前的这个中年人虽然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但若是真与人辩驳起来,无论是思路还是唇舌之功,实在远非自己可比。
俩人根本就不在一个段位上。
看来自己想要谋取主动,实在很难。
贾诩一边喝清水,一边道:“李君,你今日来找贾某,不过是想为刘府君询问个是非所以,贾某如此行事,当中必有因由,先生当听老夫之言,再回禀府君,如何?”
李铮沉默半晌,良久方才长叹口气,道:“正是此理,请贾君直说。”
贾诩正色言道:“贾某的妻儿皆在襄阳,如今以贾某的角度,自然是一切要向着荆州,因为贾某的归宿,也必然就是荆州,如何还会做不利于荆州之事?”
李铮皱眉道:“你跟我军争夺南阳郡财货辎重,还说是向着我军?”
贾诩默然的注视着李铮,突然道:“不知李君乃何出身?”
“什么?”李铮闻言一愣。
贾诩问道:“李君可是南郡本地人?”
李铮抿了抿嘴唇道:“不是。某乃是江夏平春人。”
“江夏平春……”贾诩默默地念叨了一会,突然道:“江夏之地,世家门阀中,似并无李氏一门,想来公之出身不甚高?”
李铮勃然大怒:“某也是堂堂孝廉出身!公何太辱我也?”
李铮心中恼怒,但同时也有着一丝不解。
贾诩说事就说事,为何突然要问自己的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