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逸隔着滚滚浓烟看着站在浓烟对面的二人,容景半揽着云浅月身子,面色含笑,云浅月自然而然靠在他怀里,没有半丝推拒抗拒僵硬的感觉,脸上也挂着明艳的笑意,仿佛多少年都是如此,他心一阵刺痛,觉得刺眼,垂下眼睫,容颜忽然有些冷冽。
云浅月感觉一丝极冷气息由对面传来,想起夜天逸,笑意顿收。
容景看了夜天逸一眼,面上的笑意也缓缓收起,神情淡定从容。
一袋粮食烧完,浓烟消失,夜天逸吩咐,“将刚刚清扫出来的黑灰拿来一些!”
那名将领立即去将扫出来的一筐灰带到夜天逸的面前。
“四哥,看到了吗?这就是证据。正常燃烧的灰是什么颜色?粮食根本烧不成那种灰烬的样子。可是你看看昨日那两个粮囤粮食燃烧出来的灰是什么颜色?”夜天逸看着夜天煜。
夜天煜一脸惊异,此时也不冷嘲热讽了,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就要问那纵火之人了!”夜天逸看向容景,压抑住眸中的冷冽,“不知道景世子能不能给解释一下。”
“景来视察而已,如何能越俎代庖?七皇子能烧粮比较灰的颜色,想必已经知道了答案,既然如此,七皇子不妨说出来,我想所有人都想听听。”容景放开云浅月。
云浅月看向地上的那种火烧粮食的痕迹,一种残留着完整的粮食颗粒,一种却是全部是灰,一粒粮食渣都不剩,她眸光闪了闪。
“我想这些粮食大概在运到军机大营之前就被人暗中在草皮袋子上动了手脚,而动的手脚手法就是在全部草皮袋子上涂抹了某种易燃的燃料,或者不是涂抹了燃料,而是这些草皮袋子在油里浸泡过,更甚至是每一粒粮食上都放在油里过了油又晾干装袋。”夜天逸道。
“这也太不可能了吧?单单就这两个粮囤的粮食?”夜天煜不敢置信。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你想不到,不能证明别人想不到。”夜天逸道。
“若说是草皮带着抹了某种燃料或者过了油难道搬运的士兵就没发现什么不同?”夜天煜依然不敢置信,“更何况这不是一袋两袋粮食,这是两个粮囤的粮食。数千袋。”
“总之我分析就是这种情况,草皮袋子是抹了某种不被发现的易燃料,而粮食大约是每一粒都过了油的,所以才能燃烧得如此干净,颗粒不剩。”夜天逸看向容景,“景世子,你说我分析的对不对?”
“七皇子说的有道理!”容景淡淡一笑。
夜天煜忽然抬头看向容景,本来睁大的眼睛在看到容景清淡温和的眉眼瞬间失去了所有不敢置信和惊讶。若是容景,他会觉得可能,在他面前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景世子觉得有道理的事情,那此事十之**也就是如此了。”夜天逸下了定论,“这粮食据说是去年秋收运来的,中间经历了无数环节,经过了无数人之手,查无可查。此事天逸回去禀告父皇,听候父皇旨意如何说吧!”话落,他看着所有士兵轻喝道:“你们如今可是听明白了?不是什么天火!而是人为蓄谋已久才出了此事,若是我再听到有关于天火的任何传言,奏禀父皇,定不轻饶!”
“是!”五千士兵齐齐跪在地上,此时大约是驱除了天火的怕意,声音响亮。
“月儿,此时既然已经查到头绪,我们回城吧!”夜天逸看向云浅月,温柔道。
“如今将近午时,日头正热,她乘坐我的马车一起回城。七皇子先走一步好了!”容景伸手拉上云浅月的手当先离开。
“景世子奉父皇之命来视察,如今刚不过是看了粮囤就往返?”夜天逸挑眉。
“皇上怜悯景身体不好,嘱咐我不要过于劳累,军机大营如此之大,也不是一日两日之功,况且我每日还要回府喝药,那药只能在府中现成采了药叶煎熬,否则失了药效。难道七皇子让我在这军机大营喝药不成?这里可没有药让我一日三餐喝上一碗。”容景同样挑眉。
“父皇旨意我教导月儿,景世子如今拉着她一起,算不算越权?”夜天逸再次挑眉。
“如今将近午时了!不过是回城而已,难道七皇子还要在回城路上教导她不成?”容景忽然笑了一下,“若说她将来总会要嫁给我的话,我提前行驶丈夫的权利也不是不可。”
夜天逸面色终于微变,眯起眼睛,“景世子好大的自信,她距离及笄还有日子,即便及笄过了,她也是云王府的女儿,而你是荣王府的景世子,两府一直不通行联姻。”
“世间上有多少不可能之事都变成了可能之事,五年前蓝氏一族满门抄斩,蓝妃娘娘自缢,有谁想过七皇子还会回来京城得皇上器重?七皇子将不可能之事都变成可能了。她嫁给我又有什么不可能!”容景淡淡一笑。
夜天逸被提起蓝氏一族和蓝妃脸色微沉,没了言语。
容景不再说话,步履轻缓坚定地拉着云浅月离开。
夜天煜走到夜天逸身边,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我说七弟,你就那么喜欢月妹妹?她虽然是个美人不错,但性子可不怎么好,也就景世子能治得住她,你对她还真动心思不成?”
夜天逸沉默不语。
“她和你通信五年吧?却还能对景世子如此,我看对你是真没什么心思。再者说了,即便她对你有心思,父皇能允许她嫁给你?你可别忘了,她是云王府的女儿,你记得她不能嫁进荣王府,就没记得她如今已经被父皇废除了不会入宫为后的祖训?况且云王府一直是父皇的忌讳,日日想拔除……”
“四哥今日说了不少话,不觉得渴吗?”夜天逸有些冷地看着夜天煜。
夜天煜住了口,板起脸道:“我不过是提醒七弟而已,凡事不要强求,有些女人一抓一大把,但有些女人天上少有地上无,可不是谁都能抓得住的。”
“呵,我竟不知道了,原来在四哥的心里她也是天上少有地上无的女子?”夜天逸忽然一笑,意味幽深地看着夜天煜。
夜天煜面色不变,难得正色地道:“放眼天下能找出几个她这样的来?南疆的叶公主也不过尔尔,有她的形,没有她的神和魂。她一旦拿定主意,不撞南墙不回头。七弟对她该最清楚才是。”
“原来四哥看得如此清楚,到让弟弟佩服了!”夜天逸笑意一收,见那二人已经走远,营房挡住他们的身影看不到,他缓步离开,声音冷静而坚韧,“那我就让她撞南墙上,岂不是就会回头了?”
夜天煜一怔。
夜天逸不再说话,雪青色锦袍的身影一步步走远,不出片刻也被营房挡住不见。
出了军机大营,上了马车,帘幕落下,马车走了起来。容景一把抓住云浅月,抱在怀里,俯下身,低头吻住她,狂乱和灼热顷刻间将她吞没。
云浅月伸手捶了他一眼,更被她禁锢紧,她只能软在他怀里,任他为所欲为。
直到云浅月不能喘息,容景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眸光静静地看着她在他怀里娇喘微微,他再次俯下头,却不是再吻她,而是将脸轻轻地贴在了她脸上,声音黯哑,“云浅月,你会嫁给我的,对不对?”
“对!”云浅月心中被触动,容景应该是个自信的人,可是又何等的不自信。
“天下任何事情我都可以算于股掌之中,可是偏偏不敢将你算进来,你说为什么?”容景蹭了蹭云浅月的脸,动作轻柔。
“我哪里知道!”云浅月的心忽然很柔软。
“我也不知道!”容景一叹,有些幽幽。
“要不你将我算进来试试?”云浅月扬眉,因刚刚亲吻情动语调有些软而媚。
“试试吗?”容景长长的睫毛轻眨了两下,忽然问,“你也将天下事情算于股掌之中,是否也将我计算在内?”
云浅月同样眨了眨眼睛,“计算不进来!”
“为什么?”容景掬起云浅月一缕青丝,轻柔询问。
“计算不过你呗!”云浅月翻了个白眼。
容景一怔,忽然将头埋在她颈窝低低笑了起来。
云浅月感受到他胸膛发出细微的震动,低低的笑声如簌簌春雪,她也不禁露出笑意。容景算计天下万事,她也算计天下万事,但容景独独算计不了她,她也独独算计不了他。这便是真爱了吗?
这便是真爱了吧!若是爱上一个人,眼里心里容不得丝毫算计!
马车缓缓而走,两个人的笑声合于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