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表言刘琦忘本,这一点刘琦并不服气。
首先在刘琦的概念里,不论是士族群体还是山阳高平的王家,都没有生他养他教育他抚养他,他做什么跟这些人有甚想干?
刘琦从来都没有将自己规划到清流党人那一帮人中去,他也没有必须要将自己归到所谓的士林门阀中。
他很清楚他自己现在的立场和未来的立场。
不论是汉朝的天下,还是后来大魏的天下,最终都是沦陷在了带领这些士族党人的士林门阀手中,刘琦现在的身份是上位者,且随着他今后的势力愈大——门阀、士族、清流这些人对他的禁锢便越多。
若是再把自己跟他们划成一路,那这日子今后就真心没法过了。
眼下与他们联姻倒也不是不行,但完全没必要把本宗的子女也下嫁给他们……荆州的广阔土地外有那么多郡守牧守,为什么不通过联姻的途径为自己家找一个合适的联盟?这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刘琦真心相对刘表说一句爹你是真二!
刘表这人是有雄才,但他自幼受清流士族那一套的洗礼已经好几十年了,被荼毒的太深。
再加上他八俊八及名士的头衔,这些光环将他的人生囚禁在了那个小圈圈中,致使他不能也不敢向这个圈外迈出一步。
这一步看似虽小,但实则意义重大,可以说事关他的生死存亡。
思想的固守是刘表与袁绍和曹操那些人最大的区别!也是他最终失败的根本原因。
在历史上,曹操这一步就迈出去了,你看人家最后干出了什么事业?
虽然残暴,但也是事业。
“父亲,孩儿只是觉得眼下将妹妹嫁给王家人,不符合咱刘氏的时势需求,况且妹妹也根本不喜爱那个王粲,何必强人所难呢?难道这就是忘本了?再说了,若是真想跟王粲联姻,族中女子有的是,干嘛非得让我妹上?”
刘表的脸色不善,气道“不是你妹的婚事这么简单,老夫隐隐能够在你的话中听出来,你眼下已有了不屑士人之心!需知你亦属清流之后,亦是孝廉出身!亦从小学经!你自己就是一个士人!”
刘琦站起身,冲着刘表作揖道“孩儿自然记得自己是什么,但孩儿也知道,孩儿目下也是宗亲联盟中的一人,更是一方牧守!孩儿只是希望能够在乱世中,保全我山阳刘家,让我荆州得以长存于世,让父亲能够在这天下牧守中,立于不败之境,仅此而已,别无其他,父亲难道不懂孩儿之心么?”
望着刘琦郑重其事的神色,刘表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一些。
“希望你行如己言。”
“人在做,天在看,孩儿自认问心无愧。”
“如此最好……吾儿,切记不可忘本啊……为父不想看你成为董卓那样的人。”
这个比喻未免有些让刘琦惊诧。
董卓?
不应该啊?我其实是想做曹操那样的人来着。
“父亲如何将孩儿与西凉虎狼相比?孩儿出身清流之家,身为名士之后,自会牢记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父亲这般比喻,未免让孩儿心伤。”刘琦露出了苦涩的表情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罢了,老夫其实就是给你提个醒,没别的意思,且再说说雅儿的婚事吧,你既不想让雅儿嫁入王家,那依你看,雅儿当嫁于何人为妇才对我刘氏有益?”
“徐州刺史陶谦,前番虽与我等为敌,但如今已然友好,且陶谦常供于朝,颇显忠良之气,闻其与朱车骑关系相善,性格亦刚直,孩儿料定其早晚必为州牧……徐州之地临于淮南与江东,是日后能够配合我们钳制孙坚和袁术的重要盟友,故孩儿有意请父亲请父亲与陶氏联姻。”
“与陶氏联姻?谁?”
“陶商,现为我南阳六百石郡丞。”
刘表皱眉道“他那个郡丞算什么郡丞!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那陶商不过是一个阶下之囚,人质而已,如何配得上老夫的女儿?”
刘琦摇了摇头,道“孩儿觉得,徐州陶谦前番派长子前来为人质,不过是因时势而已,谁言徐州的时势就会一直不好?陶谦若能为州牧,则便可名正言顺的统领徐州诸郡国,徐图发展壮大,而陶商身为嫡子,便是徐州的少郎君,日后说不定也是陶谦基业的继承人,和这样的人联姻,有何不可?而且陶家亦属丹阳郡高门。”
刘表脸上的肌肉略有些颤抖,被刘琦辩驳的哑口无言。
确实,相比与王粲,陶商方方面面都可超越于他,除了诗词文采,王粲与陶商真的是没有一点可比性。
刘表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服气,但这不服气并没有什么具体的理由,只是单纯的“我觉得我做的就是正确的”……但这正确并没有什么可依据的理由,纯粹就是个人喜恶。
刘表抿着嘴,沉思了偏刻之后,道“此事容老夫三思后再议……再说了,这事不过是汝一人之思而已,雅儿愿不愿意还是个未知之数。”
刘琦笑道“雅妹愿意不愿意,父亲召她一问便知。”
刘表看了刘琦那副自信的表情,心中泛起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这小子如此托大……该不是雅儿与那陶商已经?
应该不会的,老夫的女儿,想来还不至于这般没有眼光吧?
那两个女儿眼下才至新野多久呀?就能干出这事!不信!老夫万万不信!
我的女儿我清楚!
刘表开始下意识的进行自我催眠了。
强压住了心中的不安后,刘表的脸上依旧是那副自信之色“老夫的女儿,老夫最是清楚,你年纪轻轻懂个什么?罢了……咱们今日且不谈此事了。”
不谈就不谈。
刘琦所谓的道“那父亲想与孩儿谈些什么?”
刘表眯起眼睛,道“我这有两份从汉中送来的书信,想要与你一观。”
刘琦一听事关汉中,知道刘表说的是正事,随即正襟危坐,认真的聆听刘表所言。
刘表站起身,转身进了他书房的内室,少时取了两份縑帛出来,放在了刘琦的面前。
“这是……”
刘表缕着胡须道“这是从汉中来的两份书信,汝且猜猜,这是谁人给老夫写的?”
刘琦一听是从汉中来的书信,脑海中的第一想法就是……
“是贾龙写来的?”
刘表笑呵呵地道“你这小子,就认识一个贾龙,汉中郡偌大之地,全境几与一州无二,难道就没有别人能写了吗?”
刘琦一挑眉毛,奇道“汉中能写信的人倒是不少,但与我们有联系,也不过只有贾龙一人而已啊。”
刘表道“难道,你忘了你那位宗内的阿翁了?”
“陈王?”
“嗯。”刘表点了点头,将第一封书信塞给了刘琦,道“陈王自去年起便一直在汉中相助贾龙对抗蜀中兵将,也正是因为有了他的相助,贾龙才得以在房陵县站稳脚跟,并继续向汉中进兵,去年冬至前,汉中除了本地的郡守苏固之外,尚有从广汉郡那边赶来的蜀中二教,一为天师教的张鲁,二为五斗米教的张修,这两教在蜀中一直以来都是布道多年,手下信徒数量甚巨,”
“他们到了汉中,几方势力多番大战,最终汉中郡守苏固先是战败身亡,南郑为二教所共取,而入冬之后,几方势力便也没有再行征伐了,一直拖到今年开春,才偶有几场战事,贾龙凭借着陈王麾下的精悍兵卒,力压蜀中二教,逢战必胜,二教之人只能躲藏于南郡而不敢露头……”
刘琦听到这,不由感慨道“不想陈王麾下的兵力居然这般之强。”
刘表叹息道“陈王麾下的步兵和马军皆属弱旅,不成气候,唯独他的弩兵可谓是独步天下,他自中平黄巾贼寇祸乱天下的那年间为了守备陈国,便一直是倾其所有在置办强弩,如今数年已过,其强弩储备之量几为天下之最,少有人能与之比肩,他也是凭借着这支强悍的弩兵,才能在汉中协助贾龙力压蜀中二教。”
刘琦疑惑道“久闻陈王麾下的弩器极多……只是我不懂,旁人扩建军伍,皆以马军为主,各方势力若要扩军第一件事必为买马,可陈王为何偏偏不买战马,偏要收集弩器?”
刘表叹息道“其实也没什么难猜,只因陈王本人喜射,有一手百步穿杨之绝技,再加上陈国临近豫、兖等诸多中州大郡,黄河流域的工坊皆传承数百载,能够巧匠极多,与其去北地购置战马,反不如将财货投入在中土的强弩上,反而更见成效。”
刘琦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然后从桌案上拿起那封陈王写给刘表的信。
读完之后,刘琦皱起了眉头“陈王要返回东都雒阳……因为与京中要人有大事需筹谋?”
“是啊,陈王一走,怕是贾龙在汉中就独臂难支了,不过陈王毕竟不是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