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身契(1 / 1)

耿今来惦记自己的主子,出了门就脚步飞快。周月上不慌不忙地在后面走着,打量着院子的布局。

主屋后面,有一栋阁楼露出来。

先前那顾鸾生气后进的是内屋,应是住在后面的阁楼中。而院子两边的东西两厢,若是猜的不错,住的是顾家兄弟二人。一人一厢,倒也宽敞。

若是顾家真把顾安当成亲侄儿,那么自会安排他住在其中一厢。顾家的两个男孩年纪尚小,完全可以共用一厢。

显然顾氏夫妻并没有从心里感念着顾安父亲的好,所以并未做如此安排。

思忖间,她出了垂花门。

耿今来已取了温在炉子上的药,服侍顾安喝药。药味挺冲的,她进屋就皱皱眉,“什么药,这般难闻?”

药方是顾安今早新说的。

连耿今来都纳闷自家主子此次说的药材怎么如此之偏,若不是他们有门道,只怕都凑不齐这几味药。

“药都是这个味…”

他巴巴地答着,瞧见自家主子的面色,止住下面的话。

不知是不是错觉,主子似乎变得比以前更深沉。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寡言少语,脸色平静,可他就是知道,有什么不一样。

到底不一样的地方在哪里,他说不上来。

周月上也不揪着这个问题,想这主仆二人能隐世居于此地,必是有许多不可向外人道的顾忌,自己已窥之一二,不必打破沙锅问道底。

大眼珠子一转,就看到自己换下来的衣服,俗艳地搭在凳子上,还未收拾。她暗自懊恼,甩手掌柜当习惯了,突然什么都要自己动手,她少不得会经常疏乎。

上前一收拾,把衣服挽到一块,“今来,咱们的衣服要交由谁浆洗?”

耿今来刚才还怕她多问,见她没接着问,松了口气。闻言回道:“后院有一口井…”

顾家那口井他们从未去洗过衣服,主仆二人的衣服都是拿给专门浆洗的地方请人洗的。秦氏那边乐得装糊涂,假作未瞧见。

周月上犯了难,她第一世时家里有钟点工阿姨,从未操心过衣食之事。第二世贵为皇后,当然也不用自己动手。

耿今来奇怪于她脸色的古怪,乡野村民大都在水边河边浆洗衣物,这位少夫人不会没见过水井吧?

“出入内院到底不太方便,衣服你先放着,让今来一并送到外面洗了。”

顾安发了话,周月上看了他一眼。

他依旧是苍白的脸色,瘦弱的身躯,靠在床头上。简陋的屋子,灰扑的家具还有暗色的被褥,都掩不住他那一身的贵气和皎如明月的容颜。

“这样,我倒是省了事。”

她走到床边,耿今来见她过来,端着药碗出去。

“你这病,还有多久能好?”

病?

顾安眼眸低垂,自己这可不是病,而是毒。

“多则几年,少则一年半载。”

“那还得仔细养着。”

也就是说,他们的近期是不可能回京的。她暗思着,不知现在的恭仁帝在干什么?大概是成日无所事事地逗鸟溜狗吧。

而自己曾穿越的那个女子,也不知道是如何光景,是不是还在嫡母手底下讨生活,还是已嫁给古今第一无用的皇子,也就是后来的恭仁帝。

曾经的身份,她并没有多大的留恋。

如今换个活法,倒是没什么可挂怀的。

她顺势坐在床边,眼睛瞥到床边的书,竟是一本医书。难怪耿小子说药方都是他开的,原来真的在日日研究药方。

被褥下的腿伸得笔直,她不由想到昨天早上的事。这屋子虽然简陋,可收拾得很干净,而且也没有什么杂物,怎么会有老鼠?

她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前天夜里,自己好像在半睡半醒间啃猪蹄子来着。

莫不是…

好哇。

竟然敢骂自己是老鼠,她“呼”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我长得可像老鼠?”

顾安眼一抬,眸光晦涩。

她昂着头,“我竟不知在相公的心中,我居然归类为一只老鼠。你病成这样,嘴上却还不留德,可见还是病得太轻了。”

那晦涩的目光猛然幽深,暗露杀机。杀机来得快,自然去得也快,须臾间已消散无踪,只余阴沉。

能以残疾之身号令天下,这样的男子岂是太平年月中长大的周月上能直视的?

她大眼骇得发直,不由自主倒退一步。

心“咚咚”地跳着,自己真是大意,错把老虎当病猫。虎再生病,也是百兽之王,岂是温顺的猫儿。

“好了,我大人有大量,就算被人说成老鼠也不与人一般见识。”

她“腾腾”退几步,假装搬个凳子要去外面晒太阳。

坐在太阳底下,看着外面忙活的耿今来。这个耿小子,以后可是百万军中之首,她还是少惹些的好。

耿今来不时偷瞄着她,觉得她难得乖巧。现在看着,倒还有几分淑静。他想着,这女子若能在少爷身边呆个几年,必然不比京中一般的小姐差。

周月上哪里知道这小子的想法,若是知道少不得轻啐一声,谁稀罕。

有了中午的交锋,晚上的饭菜都好了不少。菜还是两个,其中一个放了肉,另外周月上的饭是三碗。

耿今来取饭时,隐约听到厨房婆子咬牙切齿的低咒声:撑死你。

他心道,怕是要让这些人失望,少夫人兴许还不够。

周月上够倒是够,就是没那么饱。想着晚上少吃些也行,就着中午吃剩的肉菜把盘底都吃得干干净净。

或许是油水足些,倒没有昨天那种令人心慌的饥饿感。

一个女子,太能吃总归有些不好意思。但周月上自来对生活的要求只有两个字:自在,她是怎么自在怎么来,哪里会在意别人的眼光。

有了白天那档子事,她不敢再找顾安搭话。夜里和昨天一样蜷在床尾,冲着那双形状完美的脚翻了一个白眼。

一夜好眠,没被饿醒。

用过早饭后,秦氏身边的婆子来唤她,说是秦氏找她。秦氏找她能有什么事,不会是因为她吃多了饭菜,秦氏心里不舒坦故意要为难她吧?

跟着婆子过去,进到主屋。屋子除了秦氏,顾鸾也在。

秦氏眼皮子不抬,自顾地抿着茶水,视她如无物。

她心下好笑,看来秦氏是想给自己下马威。要是以前的她,还真不好当场拆穿。可是如今的身份不过是个没见识的乡下丫头,就算是看不懂秦氏的做派别人也挑不出什么理。

“婶娘,你找我有事?”

顾鸾一个白眼过来,娘真是对牛弹琴。这么个乡下粗野丫头,哪里知道什么是察言观色,什么叫敲打。

秦氏作势半天,不想做给瞎子看,心里有些憋火。

“四丫,你来了。”

这不是废话吗?你把人喊来,人都站了半天,现在还假装刚看到的样子。周月上心道,眼睛看着她。

她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之前那样的做派在世家大族夫人们中极易看到,但效果明显不一样。秦氏的出身谈不上多高,不过是秀才之女,自是学不来真正的精髓。

“嗯,是婶娘派人叫我来的。”

秦氏掀起眼皮,凌厉看一眼。

“你可知我找你来有何事?”

周月上没有回答,眼珠子一动不动。

顾鸾“嗤”笑一声,道:“娘,您何必与她打哑谜,她哪里猜得出来,只怕还在想着中午吃什么菜,算计着要吃几碗饭?”

“还是妹妹了解我,看妹妹肚子鼓鼓的样子,早上应该吃了两三碗吧。”

“你…”顾鸾气呼呼地站起来,跺脚进了内屋。

何必呢?就这么点战斗力,还整天不知死活地想挤兑别人。周月上心想,面上却是装出一脸茫然。

“婶娘,妹妹可是生我的气?”

秦氏憋气差点伤到肺,就差没吐血。女儿说得没错,和这么个朽木桩子掰扯什么,直接挑明说得了。

“你妹妹是气你不通文墨,说话粗俗。你可知你嫁的男人是什么样的身份?”

秦氏说着,脸上带出骄傲,满面与有荣焉。

“我们顾家多年前曾出过一位大才,是景宏十五年的三甲,殿试后先帝亲点为状元。那就是安哥儿的父亲,你的公公。你公公一路官途平坦,直至尚书,位列一品。”

这些周月上当然知道,顾安和其父一样有大才,后来也是尚书。

她平静的样子,只把秦氏看得来气。一个乡下丫头,知道什么是三甲,什么是尚书,自己真是多此一举。

“婶娘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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