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人不容易啊。”陆白轻摇下头。
石七公子让停立刻停,停下后一动不动,动又得立刻动,还得整齐划一,背后不知道吃过多少苦头。
石七公子却很得意,这说明他调教的好。
《打神鞭》的改编版依旧在继续,很快故事到了剑仙飞升,顾清欢南逃时,这才只是这出戏的前半段,而在原版《打神鞭》中,这已经是结尾了。
说实话,这一段除了加了顾四小姐戏份外乏善可陈,而且加的戏份也让陆白皱眉:多是一些顾四小姐描眉,评诗弹琴,下棋对弈的生活琐事。
唯一与原版《打神鞭》有些关系的,无非是在原版中朔北城主执意追击北蛮兵时,顾四小姐劝说朔北城主不要鲁莽,小心有诈等等。
朔北城主不听,执意出征,然后就兵败如山倒了。
陆白笑了笑,这改编还不如不改,他还以为这位石七公子有什么惊人之语呢。
很快,陆白就知道这位石七公子有什么惊人之语了。
在石七公子改的这出戏中,顾四小姐在几个忠心耿耿的奴仆掩护下南逃,途中不了碰到了永乐城锦衣卫追杀,就在她走投无路时,凭空出现一风流倜傥的剑客,救她于危难之间。
这位剑客非常骚包,穿的花枝招展,动作设计也极尽花哨之能事,先是从台左翻跟斗翻到了右面,吓的锦衣卫们浑身哆嗦,又从右面翻跟斗翻到左面,震的在锦衣卫们面如土色。最后,他又一把剑噼里啪啦一动打斗,只见戏台上光芒闪烁,刀剑相撞,不一会儿就把一台的锦衣卫打倒了。
就在陆白以为完了的时候,想不到又上来一拨锦衣卫,还是百户打头的,又是一顿打,这剑客依旧以一敌百,杀的锦衣卫丢盔弃甲。
就在陆白又以为完了时,千户又领着锦衣卫上来了。这次剑客身上吊了绳,从台左飞到台右,帅气非常,剑芒纵横,陆白只见剑芒那么一挥洒,千户也倒了。
“呼!”
陆白现在来兴致了,他感觉看到了前世看过的大烂片,好怀念啊。
不过,这锦衣卫都打到千户了,而永乐城的锦衣卫最大官也是千户,应该到头了?陆白万万没想到,后面又出来一群东厂太监,领头是东厂提督。
陆白服了,是他把路想窄了。
待东厂倒地后,又上场的是西厂——
陆白扭头看石七公子,见他看的津津有味儿,甚至跟着节奏打拍子,再看锦衣卫,西厂和东厂的诸位官员,他们也笑呵呵的。
陆白服气。
就在陆白以为西厂提督也嗝儿屁,这场打戏差不多该结束的时候,永乐城主吕易行出场了。嗬,这吕易行的打扮,面红耳赤,就会哇哇叫。但不得不说,对得起他的气质,他终于把剑客的风头压下去了。
然而,剑客一边挨揍,一边冲顾四小姐喊,“走,快走——”
顾四小姐不走,不住追问剑客是谁。剑客本着好事不留名的原则,迟迟不说,最后逼不得已了才说:“就叫我安七公子。”
“这你妹!”陆白心说这桥段还真是经典啊。
顾四小姐逃走了,剑客生死未卜,就在这时,陆白终于发现了戏台下机关的妙处:只见不少精壮的汉子踩在戏台下面的巨石上,推动木杆转动,让戏台整个转动起来,这样换景时很自然就转换了。
陆白佩服,这设计同前世看到话剧舞台差不多了。
逃过一劫的顾四小姐逃亡到一个小镇子——不要问永乐城,晏城这荒凉的城池外,妖怪纵横的荒野上为什么会有镇子,这不重要,石七公子的这出戏就这么编的,而且为了凸显顾四小姐的雅致,还把时间拨到阳光明媚的三月,此刻桃花盛开,顾四小姐在窘迫间望着别人家的院子,不免回忆朔北城时的时光,回忆救她而不知如何了的安七公子,继而感时花溅泪——
当然,这是陆白美化了,其实这一段很长很长,很悲伤春秋的戏文。
陆白听了,只觉得牙疼,“酸,太酸了,看不下去了。”
石七公子听到了。
他回头问陆白,“怎么,陆大人觉得有不妥之处?”接着,石七公子一脸歉意,“我编这出戏时,世人还都以为顾四姑娘香消玉殒了,有传言是永乐城的锦衣卫杀死的,我闻之不免黯然神伤,因此排了这出戏,期望有人能救顾四小姐宇困厄之中,现在看起来可能与事实不符,让陆大人见笑了,还望不要见怪。”
言下之意是本故事为戏说,切勿对号入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陆白能说什么。
但他还真有话说。
陆白摇了摇头,说道:“故事情节有多狗血,咱们暂且不说,就这戏词儿,矫情不说,还啰啰嗦嗦,实在难等大雅之堂。”
石七公子脸一寒,冷似外面的冰雪,一字一顿,冒着寒气问:“陆大人有何高见。”
这戏文已经是往他嘴里喂屎了,陆白也没必要跟他客气,“就拿刚才那一大段意思反反复复的戏文来说,改为‘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就挺好,意蕴悠长而且精致,”
在座的诸位一惊。
唯有戏台上的角儿们还在咿咿呀呀。
安康城的官员们有心为石七公子说好话,辩驳陆白一番,但陆白这词儿是真好,只要在大冬天的没中暑,都找不到驳斥的理由。
“好,好词。”邋遢道士鼓掌,打破了宴席上的宁静。
白千户找到了机会,“好在何处?”
邋遢道士翻个白眼,“我怎么知道,反正是好。”
另一个官员不客气的说,“不知道,你还——”
顾清欢打断他,“对不通文墨的人而言,不知道为何好却觉得好才是真的好。就如山水画,几笔线条却意境悠长,让人仰象于天,也俯法于地。这两句也是如此,意境本就难说,若执意把意境说明白,反而落了下乘,并且反而把意象与意境的关联破坏了。”
陆白佩服。
他一句也没听懂。
场面安静下来,安康城的人找不到辩驳的借口后,全在看石七公子的脸色,想知道他怎么往回圆。
石七公子的脸阴沉,像一股阴云,再打一催雨弹就能下起雨。
就在局面僵住时。戏台出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陆白回头,见一个在下面推动木杆,让戏台旋转的精壮汉子,因为雪天石头上滑,在推动木杆时一不小心从巨石上摔了下去,结结实实摔到湖面上。
大概江南的冰面在冬日里不慎牢固,湖面被砸开,人落到冰窟窿中。
“救,救命——”
精壮的汉子在水里挣扎呼救。
“哼!”
石七公子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戏台上的精壮汉子跳到平台上,填补失去汉子后的推杆的位子,至于落水的汉子,没人管他。
陆白看不下去了。
他解下腰际的酒葫芦,饮一口酒,而后念力蔓延至冰窟旁,把落水的汉子托上来,把他丢到戏台上,上面的人同提线木偶一样,继续唱戏,好像没看到脚下有个快冻死的人。
石七公子也没兴致看戏了,他在看陆白,准确的说在看陆白手里的酒葫芦。
在座的百官也在看陆白。
他们不用猜也知道是陆百把这精壮汉子救上来的。
石七公子很快回过神,他挥了挥手,轻笑道:“既然这戏不合陆大人的意,那不看也罢,咱们喝酒吃菜。”
他指了指桌子。
“为了招待顾四小姐,我可是下苦功夫,在这一桌饭菜上用尽了心思,酒是女儿红,菜既有北朝的乳酪,亦有姑苏的带骨鲍螺、嘉兴马交鱼脯、陶庄黄雀;余杭的花下藕、韭芽、玄笋、塘栖蜜桔;诸暨则香狸,山阴的独山菱、河蟹、三江屯坚、白***鱼、鲥鱼——”石七公子笑道:“我看陆大人不擅长挑鱼刺,想来吃鱼不多,今儿长见识大饱口福,把天下的美味鱼肴吃个痛快了。”
陆白一笑,“那我要多谢石七公子款待了,不过要说吃尽天下美味鱼肴,这话说的有点儿大了,别的不说,三文鱼,秋刀鱼,金枪鱼这些就没有,另外菜也差些,要是有个西红柿土豆就好了。”
陆白神气的把前世吃过,今世没见过的娓娓道来。
要说玩女人,陆白或许不是石七公子的对手,但要说在吃的见识这方面,那陆白就有很多话要说了,绝对可以把石七公子忽悠瘸了。
“这番茄炒牛腩呐,特别好吃,有嚼头还有滋味,土豆丝作为家常菜也不错。对了,还有辣椒,那股辣劲儿,绝非辛辣调味能比,吃了让人上瘾。”陆白娓娓道来。
石七公子的脸从刚才的得意,变为了平静,继而又变得阴沉,双目都能喷出火来,恨不得把陆白给烧了。
顾清欢听得津津有味,还手托腮,痴迷的看着陆白一一数来,像一个小迷妹。
石七公子的脸更黑了,还能不能好好让人的在心仪的女子面前装十三了。他石七公子最喜欢的就是那些有名气的女人,这些女人中顾清欢绝对名列前茅。
这出戏真是他在顾清欢没死的消息传出前排的,为的就是满足他心里的那点儿小癖好,现在听到顾清欢还活着,他这念头愈发的高涨了。这才有了今天这雅到极致的宴席,却不想全被陆白这厮给毁了,难道这厮怕自己当了他叔父?
石七公子一想也对,他还年轻,当了陆白叔父,他心里难免膈应。但话又说回来,这更刺激不是?
石七公子很快回过神,他发现自己越想越歪了,而陆白越说越馋,都快要流口水了。
石七公子皱眉,打断他:“在这宴席上,咱们就不谈庖厨之事了,咱们聊一聊修行。”
安康城官员忙附和,“对,聊修行。”
石七公子笑道:“前些日子我听说陆大人突破搬山境,一举斩杀了一秋山庄搬山,练气境几位高手,一战扬名,被称为锦衣卫千年难遇的天才,可喜可贺啊。”
他语气一转,“不知道陆大人的师父是谁?”
“我师父?”陆白一愣。
白千户跟着附和,“对,师父,陆大人的修行走的不是锦衣卫一路,也不可能走锦衣卫一路,所以大家都很好奇陆大人的师门。”
陆白一想也对。
他虽然坐到了锦衣卫镇抚使的位子,但修行功法走的确实不是锦衣卫功法一路。但话又说回来,就晏城那残缺的锦衣卫功法,能修炼到修行境的人那得天才到什么地步。
旁的不说,陆白这用面板的挂壁都没有把握。
陆白倒是好奇,以锦衣卫功法步入修行境的,他们练的什么功法,付出了多少努力。
“怎么,陆大人不便说?”石七公子笑道。
陆白回过神,摇了摇头,“虽然我很少显露,但锦衣卫功法修行的还是不错的。”
这是真话。
陆白很多次用境界卡提升境界时,锦衣卫的功法也会跟着提升。他可以毫无顾虑的说,他的锦衣卫功法超过在座的白千户很多。他的快刀升级版功法无距已经到了练气境初期,只是陆白有纯阳和酒意这些更高明的功夫,懒得用罢了。
“这倒是。”白千户说道:“我听说陆大人在晏城是前所未见的天才,学习锦衣卫功法时,境界突飞猛进。”
“天才?”石七公子轻轻一笑,“那是有陆大人的师门功法在打底呢。”他让陆白不要左右而言他了,“快说说师门,我们都好奇的紧呢。”
“既然你们都想知道——”陆白叹口气,心里却在笑,他觉得自己是该找个师门,不然这一身功法说从自己身上来的,会惹来不尽的祸端。
再者说,唬人这事儿也挺好玩的。
“我的师父是酒剑仙。”陆白单刀直入,“他出自海外悬空山上,建在盘古之心的蜀山仙剑派,也就是说,我应当是仙剑派的弟子。”
“仙剑派?”
众人一起犯嘀咕,石七公子出自剑斋,对剑修门派知之甚详,也没听过仙剑派。
陆白一笑,“仙剑派修行求功德而不求升仙,修炼方式注重功法与剑术,我师父因为爱好喝酒,所以把酒意融入到了修行功法中,因此被人称之为酒剑仙。”
“不过,我不喜欢用剑,所以把剑改为了刀。”陆白说,“但也大同小异,我们仙剑派最重要的修行功法是御剑术,即御剑行于空,凭虚飘飞,千里取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