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
陆白他娘推顾清欢一把。
不等顾清欢反应过来,陆白他娘已抱着孩子冲出去了。
顾清欢本想冲出去,两人分头跑出去,谁活下去谁去晏城,然而——
年幼的陆白紧张的紧拉着顾清欢的衣袖,这提醒了顾清欢,她若冲出去,抱着忘儿,带着陆白一定逃不掉。
她只能望着陆白他娘消失的背影,还有陆白妹妹哭泣的声音默默流泪,并暗下决心,陆白他娘的心愿她一定了了。
顾清欢当时就下定决心,把忘儿许给陆白,因为忘儿性命是陆白他娘给的!
“你娘把追兵引走后,我带着你试图穿越山林绕道到永乐城前往晏城的必经之路上。”
顾清欢打算在那条商路等一个商队。
然而,走出山林,他们就碰到一头妖兽,这头妖兽对他们穷追不舍,在仓皇逃跑时,他们失足跌落了山谷。
幸好山谷中藤蔓横生,顾清欢和怀里的孩子并无大碍,只是陆白——
“你的头当时磕到了石头,流了好多血。”顾清欢现在想起来都泪落成串,于心不忍。
她摸了摸陆白的头。
虽然头发挡住了,但手摸的话依旧可以感觉到拿到疤的恐怖。
顾清欢当时慌了手脚。
附近就有止血的药草,虽然止住了陆白头上的血,但见他气若游丝,命不长久,顾清欢死的心都有了。
她的命是陆白他娘换来的。
若她不能保住陆白的命,纵然死也难以偿还这份恩情与愧疚。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顾清欢在山谷找到一眼泉水。
泉水清甜,带有淡淡的青草香。
饮用后,虽不能起死回生,也不能治病强身,却可以让人不饥不渴,给以力量。
就这样。
陆白一块青石上硬挺了一天一夜,渴了饿了就喝泉水,终于在第三天早上醒过来。
不过,陆白当时浑浑噩噩的,口里尽说些不成句子的话。
“莫不是傻了?”顾清欢当时想。
不过,人能从生死边缘活过来已经不错了,顾清欢不敢奢求太多。
她抱了忘儿,拉着陆白出了山谷,借着从陆白他娘处学来的本领,躲躲藏藏后,他们终于来到了那条商路。
这次,他们很幸运。
等了半天,就碰到一伙商队。
顾清欢三人当时一身污垢,商队把他们当成了乞丐。商队头领心善,照顾顾清欢还在哺乳期,给了他们一辆马车,还给了他们吃的喝的及一些药品。
后来在了解到赌命客这个勾当后,顾清欢才知道商队头领当时另有主意——若碰见妖怪吃人,就把他们送上去,这省了一大笔买赌命客的银子。
即便如此,顾清欢依旧很感激那个商队,因为若不是他们,顾清欢和陆白三人根本活不到现在。
或许是厄运在前面用尽了,顾清欢他们顺顺当当的到了晏城。
刚到晏城,顾清欢就利用商队,设法同顾城主取得了联系,但顾城主没见她,而是不动声色的把她安排到了鹿园,并告诉她,真正的顾四小姐已经死在永乐城了。
笑话!
“他是我哥,他会不知道的我的笔迹和模样?”顾清欢冷笑。
他分明不想认。
因为对他们而言,一个死去的顾四小姐,对顾家更有用。
果然。
半个月后,顾清欢就听到了她姐姐的儿子被立为太子的消息。
自那以后,顾清欢就知道,顾家根本指望不上。
不过,也有让顾清欢高兴的。
那就是陆白在进到鹿园后终于清醒过来,虽然遗忘了不少事,但能清醒过来,已是天大的幸事。
顾清欢也在那时决定,先把陆白养大,让他娶妻生子,至于仇恨这些,若有机会则报,若无机会,就让它烟消云散。
对她而言,把陆白和忘儿养活大,让陆白传宗接代才是最重要的事。
却也是最难的事。
听顾清欢说到这儿,陆白笑了笑。
后面的事儿他都知道了。
他穿越而来,其实就是在那山谷中,后来迷迷糊糊,估计是因为他头遭重创,又初到这莫名其妙的地方,一时间不能适应。
陆白让顾清欢坐下,“不管怎么说,你答应我娘的事情已经完成了,而我们现在又有了报仇的能力,应当高兴才对。”
顾清欢摆了摆手。
她瞥陆白一眼,“还要等你成亲啊。”
陆白开了个玩笑,“你还真打算把忘儿许配给我啊。”
顾清欢问他,“你不愿意?”
陆白摇头,“倒也不是,她和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十分漂亮,而且又是一起长大的——”
陆白话头止住。
他忽然觉得这话有点儿不大对劲儿。
他挠了挠头。
前世他找不到对象,就因为嘴皮子不大利索,老说错话,“我是说,这事儿得看忘儿愿意不愿意,我还是想让她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顾清欢翻了个白眼,“你觉得这小妮子现在喜欢谁?”
“呃——”
陆白转个话题,“你说的仇是什么?吕家为何要杀你灭口?”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在朔北城一战,城主战死,陆白父亲战死,顾清欢家破人亡,还要颠沛流离。而吕家,不仅没有损失,而且吕家的天才吕易秋还经武神指点,直接当天当仙人去了。
既如此,吕家人为什么要杀顾清欢?
这不合常理呀。
顾清欢饮一口茶,沉默半晌后才道:“关于这桩事,我和你娘本只是怀疑,但吕家的穷追不舍让我们知道了其中必有猫腻,而这猫腻——”
顾清欢顿了顿,“若传出去,恐怕要引起轩然大波。”
所以顾清欢很慎重。
她告诉陆白,后面她将要告诉他的,是在忘儿她爹在战败后的忘儿他爹,还有一些残兵败将逃回来后告诉她事实,然后她在这些事实基础上推理继而得到的答案,是不是真的如此,恐怕要调查才知道。
顾清欢唯一能保证的是莫城主等人战败后带回来的话是真实的。
他当时没有任何理由去编造一个谎言。
“故事大概要从十几年前说起,当时你五六岁”
那年入冬后,北蛮遭遇百年难遇的大雪。
他们虽然占据了原来南朝的北部,却只是牧马江北,而且肆意的烧杀劫掠,致使农民不是生产,而大雪又让牲畜死亡大半。
北蛮人面临着断粮的危险。
他们起初只是频频打草谷,四处袭击变成掠夺食物。
但大雪入不住地下,使得打草谷根本不能解决即将到来的饥荒。
于是,北蛮人悍然入侵南朝,试图寻一个活路。
“他们选中了朔北城。”
在边城之中,朔北城是最富饶的城池,因为他的地理位置优越——朔北城在晏城东南,永乐城西北。
沿着永乐城北城门的道一直沿山道而行,在出一山谷后会出现一大片平原,而朔北城就在这平原之上。
朔北城被还有一条黑水河,常年冲击来沃土在朔北城附近堆积,让朔北城的田地十分富饶,每年产粮很多。
“朔北城曾一度被称为南朝的小粮库!”顾清欢说。
朔北城的城主世代姓莫。
莫家乃四大家族之一。
历代莫城主对朔北城治理有方,不仅城墙很高,而且兵强马壮。
一般而言,北蛮在入侵时轻易不会选择朔北城,因为对他们而言,这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然而,那一年北蛮真的饿红了眼。
他们倾巢而出,兵围朔北城,誓要把朔北城攻破,把莫家世代经营而囤积的粮食抢过来,以缓解他们的燃眉之急。
他们这么做的原因还在于,朔北城出山谷,在平原上,孤悬于南朝诸城池之外,一时半水儿很难有救兵。
但他们终究还是低估了莫家世代经营所攒下的丰厚家底。
莫城主一面飞鸽传书,让朝廷派兵支援,一面坚守城门,誓死不出,要龟缩到底。
这一场大战持续了近一个月。
阴云整日在天空密布,大雪不断飘飞。
北蛮兵的饭菜很快从一天两顿,改为一天一顿,甚至于两天一顿。
饿昏的他们,拼了命的攻击朔北城的城墙与城门,期待撑破好吃个肚饱。
北蛮的将领也不住的挑衅,期待里面的人可以打开城门同他们打一张,他们好趁虚而入,趁机夺城。
奈何,莫城主太坚定了。
任由外面的人骂和挑衅,他自坚守不出,而且城内粮食足够全城百姓消耗几个月,他们手上的精兵又因为守城而消耗的很少,足以支撑下去。
“北蛮兵的似浪,一波又一波的往上冲,但都被打退了。”顾清欢至今记得当时她去给莫城主送吃的时,见到城墙。
整整一面是黑的。
血染的黑。
一股子的腥味漫天,黏稠的血液甚至让城墙像生了瘤子。
里面的人有吃有喝。
外面的北蛮兵却饿急了眼。
他们在久攻不下之后,越来越饿,先杀了马,又煮皮带等身上一切可以煮来果腹的东西,后来干脆把战死同伴的尸体拖回去吃,最后干脆把受伤的人也吃掉了。
到了腊月底,甚至还有饿疯了被人啃噬的惨叫声传出。
撕心裂肺,触目惊心,让人不敢直视。
若找一个词形容的话,顾清欢只能说那是地狱。
莫城主却很高兴。
他告诉顾清欢,只要拖下去,拖到了援兵到来,然后合兵一处,乘胜追击,他们就可以把这些饿的前胸贴后背,手都提不起刀,而且是去了坐骑的北蛮兵一举歼灭。
这些北蛮兵若歼灭,北蛮有生力量将被歼灭,他们将再也组织不起任何像样的对抗。
等到了那时,北蛮将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南朝拿捏,南朝收付江北将指日可待。
在吕易秋率领的大军千里驰援来到时,莫城主把他的作战计划同吕易秋说了,吕易秋当即同意的不能再同意了——若能把这股北蛮兵击溃,吕易秋率领的军队将能长驱直入江北,收付旧有的城池。
届时,名留青史不是梦。
但北蛮兵的将领也不是饭桶。
他们在见到吕易秋率领的千里驰远大军后,知道大势已去,当即灶台都来不及收拾,丢了就跑路了。
朔北城的兵则与吕易秋率领的大军合为一处,乘胜追击,一路追到了黑水河。
黑水河是季节性河流,在夏天奔腾咆哮,在冬季几近于干枯,即便有一点儿水,也早冻成冰块了。
逃跑的北蛮军慌不择路,压根顾不上阵型,连滚带爬的一起排开,跌跌撞撞的向对面河岸冲去。
南朝军队也因此不再顾忌阵型,叫嚷着追了上。
在他们看来,他们吃的肚饱精气足,而北蛮兵现在肚子里只有草根,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一个可以打十个,因此冲起来很勇猛。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南朝军队渡河时,天上忽然电闪雷鸣,腊月的天竟有了夏天的暴躁脾气,而且眨眼之间就下棋了豆大的雨珠。
这还不算什么。
在南朝军队虽纳闷,却不放松追击时,南朝军队遍布整个河床。
莫城主,吕易秋等人更是一马当先,奋勇杀敌,心里还在做着一统山河,名留青史,流芳百世的美梦。
轰!
河床上游,奔腾的黑河水似千军万马,顷刻间冲垮了他们的美梦,不知多少将士惨死于和河流之中,从此做了水鬼。
“等等!”
陆白诱惑了,“你刚才说腊月但电闪雷鸣,而且黑水河是季节性河流,冬天几近于干枯?”
顾清欢点头。
“那这奔腾的水——”陆白忍不住怀疑,“婶娘,你不会记错了?”
顾清欢摇头,“不会记错,我死都不会记错。”
当年正是腊月,正是干枯的河床,忽然间起了洪水,把河床里的一切席卷而走。
陆白沉吟,“这不合常理啊,而且很玄乎,几乎不可能在干枯的河床上,一下子排出那么大的水。”
“的确不合常理。”顾清欢站起来,“但你把这当成事实,你再去想,为什么会这样?”
陆白摸了摸下巴,“若是事实的话,那么这人一定很厉害,不,是非常厉害,他境界肯定不止搬山境。”
搬山易,搬水难。
这人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悄无声息的让河流奔腾,从而给予南朝军队致命一击,那他肯定不是修行者,而是仙人,还得是厉害的仙人。
当时在朔北城的厉害仙人——